眩晕感，耳鸣伴随着头晕，随后便是整块后背都如针扎一般的疼痛感。

这疼痛毫无间隙，一刻不停折磨着意识，伤口被海水里的盐分浸润后，那更是火上浇油。

这些疼痛拧成一根绳子，将意识不停往外拉。意识本来陷在一片黑暗的泥泞里，但很快，它被拉出水，像一只搁浅的鱼，毫无挣扎机会。

饰非睁开眼，第一时间，耳畔还回荡着那些诡异的祷词和如蛇嘶鸣一般的音节。这实在奇怪，他身处水底，头戴潜水头盔，如果不是专业的对讲设备，怎么可能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呢？

但这些声音却愈演愈烈，很快和耳边的蜂鸣声混在一起，成为他头疼的元凶。

他不得不抬手捂头，试图缓解疼痛。但手才刚抬起来，后背便因此受到拉扯，如针扎般的疼痛感再次浮现，制止他的动作。

他受伤了……很严重的伤…….

甚至因此无法划水……在这时候划不了水和被宣判死刑可没区别。身体继续往下沉，身后那座上浮的遗迹和高塔上，符文仍然闪烁，像在释放某种信号。

岩浆被某种力量牵引而起，遗迹四周筑起一道高达数百英尺的熔岩围墙，这是个魔鬼，正敞开怀抱对你表示欢迎。

你正坠入他的怀抱……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但忽然间，面前游过一道优雅的影子。有人从身后温柔地抱住你，带你上浮，用最利落的动作阻止你堕落。

此时深度约240英尺。但爱丽丝并未身穿潜水服。

她在饰非身后托举他，也正在此时，饰非才发现，自己那身本该被爆炸灼烂的潜水服完好无损。

饰非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上这件潜水服原本是女孩的那件，她现在仅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粉色比基尼，穿梭在浪涌中。

如果这是在拍电影，饰非就承认，这绝对是最值得让男人血脉喷张的场面。女孩的皮肤在海水折射的光的照耀下，比象牙还要雪白光润。她金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不停游曳的身姿既修长又柔软。

恐怕世间最美的女神游泳时，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这美好的场景是在危险的深海，身后那座遗迹正压的他们没有喘息机会，只能不停逃窜，完全没有驻足欣赏的机会。

爱丽丝用一个灵巧的动作游到饰非身后，然后，女孩托住他腋下，用一个手势向他指引上浮的方向。

这时候饰非自然对爱丽丝言听计从，顺着女孩手指的位置，他看见海面，而海面浅层之下，有样东西正漂浮在那儿。

一个球形物体，球形顶部和底部带有两个白色的巨大阀门，球体本身由铁皮浇筑，在阀门附近还带有插口和通道。

饰非只看了一眼便意识到那东西是什么，下水前，他看过那本厚厚的潜艇操作手册，而在紧急制险那一栏里，便有这个东西。

——潜水钟。只要将潜水服身上自带的气管插进这只球里，潜水员就能获得新鲜的氧气。同时，和潜水钟连接过后，潜水钟那头的轮机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拉出水面。

有支援……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离支援已经不远。饰非立刻点头，示意爱丽丝带他上浮。

四周还有零星的海兽，当注意到正飞速上浮的两人后，这些海兽便像发了狂般飞速游来。

一条覆盖蛇鳞的剑旗鱼打头阵，在深海里，剑吻就是柄钢刀，精准又迅捷，可以毫不留情刺穿猎物的身体。

它身后，还有更多鱼群。这些鱼群都被异化，口中带有无数细密的毒牙。

爱丽丝对此极不耐烦，赶在那只剑旗鱼进入危险距离前，她再次让一道火环从身边爆开，剑旗鱼被爆炸掀翻，笔直地坠向海底。

爱丽丝本想如法炮制，也这样对付后面巨大的鱼群。但忽然间，她看见鱼群中间出现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牵引水流，将整个鱼群的行进轨迹都给冲散。与此同时，气流在漩涡中间引发空洞，一道更庞大的水龙卷拔地而起，将鱼群全部卷出海面。

是饰非提前出手了，他搅动气流，将鱼群的进攻节奏给打乱。

爱丽丝对两人这样的小默契非常高兴，她加快划水动作，继续上浮。

这中间，也还有海兽群不自量力对两人发起冲锋，但都还没等到靠近，便被及时用术式解决。

两人在上浮过程中不停变换动作和方位。爱丽丝负责牵引和游泳，饰非则负责掩护。这是一场在深海里的双人舞。

一场踩在浪花上的华尔兹，伴奏是这永不停歇的潮汐与浪涌声。

再快一点，再近一点……

爱丽丝用力划动双腿，心里想着这件事，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只漂浮的潜水钟。又一只海鳗从侧方冲过来，海鳗的速度让它变成一块巨石，饰非稍有疏漏，它便突破漩涡，径直撞在爱丽丝光滑的小腹上。

爱丽丝吐出一口气泡，身体失衡。一道水流冲过来，让她比预想的路径偏离几分，但在彻底偏离前，她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里的牵引绳拉上来，将饰非往潜水钟方向送过去。

饰非撞在潜水钟上。他立刻打开舱门，爬进舱室内。

舱室自带排水，只要再次关闭舱门，排水功能就会开启，同时舱室内会开始供氧。饰非用身体撑住舱门，想重新去拉牵引绳将爱丽丝拉回来。但与此同时，他看见爱丽丝忽然一阵痉挛，女孩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身体瞬间绷紧。

——气体栓塞……人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肺泡会用疼痛和晕厥感来警告你。

爱丽丝用自己的潜水服换掉饰非那件已经被爆炸灼烂的潜水服，在没有任何氧气的条件下，她在海底游了这将近两百英尺。

如果能展开结界，或许她还能想想办法，但在这海底环境，没有施术媒介，就算术士也无能为力。

女孩开始瘫软，更多气泡被吐出来，这代表氧气已经彻底耗尽了。

饰非用力去拉牵引绳，想用最快速度让她进潜水钟。但就在此时，一道巨浪涌来，那座海底遗迹的符文又开始向外散发赤金色的流光。

黑紫色的雾气从遗迹中飘出来，很快，这些雾气就像油漆，将四周海水全部染成同样的颜色。

一只剑旗鱼从黑色海水中穿游过去，没等它彻底游出来，它的身躯就腐烂了一半。

腐水在海中蔓延。成片成片的海兽尸体开始上浮。速度实在太快，这些腐水触之即死，这里正在成为一片死海！

“该死，来不及……”

腐水蔓延速度远超饰非将爱丽丝拉回来的速度，很快饰非就看见腐水包围女孩，正尝试接触女孩光滑的皮肤。

但就在此时，潜水钟上方传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嘈杂声，然后，潜水钟四周便生出一阵气泡，开始被拉向水面。

一道幽绿色的灯光笼罩下来。灯光瞬间便包裹住爱丽丝的身体，然后，灯光向外焕发，将四周的腐水推开。

“术式展开，与汝共苦。”

站在渔船甲板上，弗洛伦斯小姐手提她的提灯，用最轻柔的声音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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