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当牛顿遇上首辅

    1669年.

    全球科举的第一批考生终于抵达了京城，主要是高丽、扶桑、流球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

    首批参加全球科举的200多名考生多是家境优渥之人，其中不乏官宦贵族出身O

    这倒也不稀奇，因为无论在哪个时代，出国求学都需要大笔盘缠，寻常人家难以负担。

    「拜圣人~」

    院子里，孔子、孟子、蒋子，三尊高度一致的塑像依次排开。

    崔真，是高丽两班一衰败家族之后，自幼熟读儒家经典，他此时很困惑。

    孔子如雷贯耳。

    孟子大名鼎鼎。

    踏马的蒋子是谁？

    跪拜之后，他低声询问一旁的礼部官员。

    「请教这位大人，在下学问疏漏，却不知蒋子是哪位古贤？」

    「乃是当今首辅。」

    「哎呀，原来是今圣。」

    崔真瞬间被自己刚才的失礼行为吓到了，连忙出列对著蒋子塑像又拜了两拜。

    作为第一场全球科举考试，录取率很高，参考的200多名考生最终被录取了100人，其中大部分人来自高丽。

    帝国之外，儒学造诣最深的莫过于高丽王国，一来是距离很近，二来是文化渗透久。

    高丽王国，外号小种花。

    到了发榜之日。

    ——

    崔真望著红榜单上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忍不住吟诵：

    昔日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念到深情处，他不禁嚎陶大哭。

    一个高丽人能在上国的京城为官，这是什么样的体验？

    光宗耀祖！

    衣锦还乡！

    家族希望！

    一旁的扶桑商人之子三井高田羡慕不已，他落榜了，决定留下来边做生意边准备下一次考试。

    「恭喜崔兄。」

    「下次你也有机会，切莫灰心放弃。三井君，记住，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哈依。」

    内城。

    三所学校一字排开。

    分别是：国子监，新儒师速成学校，外籍官僚预备学校。

    第一所培养本国士子。

    第二所速成培养私塾老师。

    第三所是联合舰队。

    外籍官僚预备学校，一名年轻的礼部主事昂首阔步走进课堂。

    众人齐刷刷起身。

    「坐~诸位君子都听清楚了，你们毕竟是外国人，语言、儒学、风土人情各方面未必如人意。如果仓促为官，恐会徒增笑料，堕了朝廷的颜面。」

    「所以，需要在这里学习——上国的为官之道。」

    「从今日起，你们每日有8节课。」

    「从汉语、书法开始，逐步升级，每个月都会有考试，考试的成绩将决定你们未来的官阶品级。」

    「还有，从今日起，抛弃你们的鸟语，鸟服，鸟习俗。时刻牢记自己是一名光荣的儒教弟子，是一名高贵的帝国预备官僚。」

    「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刷刷拱手。

    「听清楚了。」

    「孔孟传世3000年，传播十余国，教义难免有疏漏篡改。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以前学的未必是正统学问，很可能是旁门左道。从现在开始，一切以帝国礼部教授的儒教为准。」

    「是。」

    虽然主事言语傲气，但现场没人觉得被羞辱。

    因为和上国璀璨悠久的文化比起来，本国那点东西确实拿不出手。

    开学之后的第一件事—一分班。

    被录取的100人按照出身高低，被分成了两个班级，出身不高的安排在左边的班级，出身不错的安排在右边的班级。

    左边的课堂。

    一位黄宗羲的弟子在黑板上认真写下一行字——一个理想中的王国具有哪些特点？

    「诸位，蒋首辅潜心研究圣人学说37载，写下了著名的治国巨作《蒋训》，请翻至第二卷。」

    一阵悉悉索索~

    「第一个要素，大量任用熟悉原教旨儒教教义的臣子。」

    说完，教授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普遍茫然，没啥反应。

    他心里暗想，这帮平民子弟果然缺乏政治素养，听不出话外音。

    「第二个因素，大量驱逐或杀死拒绝原教旨儒教教义的异端。」

    课堂内微微骚动。

    教授再次观察了一下众人反应，兴奋、激动、恐惧、期待、幸灾乐祸皆有。

    右边的课堂。

    同样由一位黄宗羲的弟子授课。

    当他说完第一个要素时，底下学生的反应异常亢奋。  

    「首辅圣明。」

    「上国文化博大精深，妙，妙啊。」

    「今日方知过去白学了，幸而来到上国接触到了最纯正的儒教。」

    教授微微颔首。

    果然，出身于两班、大名、武家的学生就是不一样，政治嗅觉灵敏。

    次日。

    右边的课堂。

    经典案例课一以高丽王国为例，如何正确看待李氏王族和地方豪族的关系？

    教授讲的慷慨激昂。

    学生听的聚精会神。

    角落里，一名助教负责观察所有学生的微表情并记录在案，一人一档。

    再次日。

    自由讨论课—一—以高丽王国为例，如何看看待勋旧势力和士林势力的斗争？

    学生们发表了各自的意见，汇总起来就是一句话一统统换人！换自己人！

    高丽，小种花。

    名不虚传也。

    3个月的理论课程之后，是实践环节。左边的班级集体安排去保定讲武堂实习，右边的班级集体安排去都察院实习。

    保定讲武堂。

    学员们一放下铺盖卷，就投入了高强度的军校生活。

    清晨，全副武装跑步。

    上午，火枪射击课程、刀剑搏杀课程。

    下午，营级（500人）以下的指挥课程。

    晚上，看戏，看首辅微服私访记。

    所有人感激涕零，能和上国的两榜进士们做同学，能和上国的两榜进士们一起摸打滚打，一起刀剑搏杀，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晚上~

    ——

    一位扶桑学生在油灯下撰写家书时，激动地用汉字写下—父亲，我已经是大唐人了。

    都察院。

    扶桑、高丽、流球的官宦贵族子弟们集体化身御史，或出公差，或研究卷宗，或协同审案。

    崔真每天第一个到达，最后一个离开。

    身为两班后裔的他，无师自通的掌握了都察院差事的精髓，即以大义之名抓捕各地的卑劣官绅，还庶民一个朗朗乾坤。

    他充当的是书记员的角色。

    每日接触大量卷宗，聆听大量供词。

    2个月下来，崔真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恨不得脚踏景福宫，手摁常白山。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人性就是这样。

    短短半年。

    第一批外籍预备官僚就毕业了。

    毕业典礼低调但高规格。

    因为首辅亲临了！

    「拜见校长。」

    身著上国官袍的众学生齐刷刷双膝跪地。

    「平身。」

    蒋青云和颜悦色的给前三名学生亲自颁发毕业证书暨委任状，以资鼓励。

    「寰宇一统，万国来朝！联合帝国将继承盛唐衣钵，广纳各国人才，不分国籍，不分肤色，是人才，皆可入朝为官。」

    「万岁！」

    众学员热泪盈眶。

    所有人皆被授予七品文官衔，暂在都察院行走，等待任用。

    内阁会议上。

    吏部尚书冯栓：「首辅，何时安排授官？」

    蒋青云摆摆手：「老冯，吏部先安排几个分数最高的人到六部做官。过几个月，就给他们放假，让他们回国省亲。记住，多给盘缠，多派兵丁，营造出衣锦还乡的氛围。」

    「首辅的意思是想吸引更多的人前来科举？」

    「是。」

    「首辅，毕业生的去向？」

    「毕业之后，各自回籍。」

    「啊？

    」

    ——

    「学成归国，报效家乡嘛。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那他就是儒教的异端。」

    所有人都笑了~

    蒋青云也笑了。

    学校，是特殊场所。

    虽然没有硝烟，却是一块重要的战场。

    如今，各国人才纷纷自费来华参加科举，然后在外籍预备官僚学校里接受系统的教育，其意绝不亚于联合舰队下水。

    联合舰队不是海军。

    联合舰队是一艘熠熠生辉的「儒教巨舰」，它航行于陆地海洋之上，沿途输出威力巨大的思想炮弹。

    广州港。

    白帆点点。

    ——

    每天入港的外籍商船超过10艘，堪称17世纪的贸易奇迹。

    「小心脚下。」

    「终于到了。」

    望著港口巨大的标语—来了就是帝国人！

    牛爵爷热泪盈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他魂牵梦绕的东方，不过，科举在哪里？  

    一名通译背著手，用流利的英语法语葡语西语分别说了一遍。

    「消毒！」

    「登记！」

    「然后排队，领取一份外国人来华需知。」

    17世纪的海员比他娘的乡村旱厕都脏，不消毒不能离开码头。

    在登记时。

    牛顿一板一眼的写起了毛笔字，虽然倒笔顺，缺笔画，但确实能看懂。

    旁边的通译注意到了。

    「你小子会汉语？」

    「是的，先生，我会一点点的汉语。」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在伦敦的国子监研究物理和孔孟两者之间的关系。」

    「伦敦也有国子监？」

    「是的，虽然名字不同，但地位是相同的。」

    「哎呀，洋进士。」通译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跟我来。」

    高级人才，可以走绿色通道。

    自古如此~

    由于牛顿一口咬定他是一位研究儒教和物理学关联的国子监学生，接待官员不敢怠慢，将其层层推荐至广东巡抚尚之信面前。

    「牛翰林，久仰久仰。」

    「王爷万寿无疆。」

    「不敢不敢，牛翰林，你这句话僭越了，如果你不是外国人的话，你现在的脑袋已经落地了。」

    牛顿被吓的一头汗。

    尚之信咳嗽两声。

    「那什么，既然你是洋进士，我给你10天时间写篇文章，如果写的好，我派人送你去京城。」

    「是。」

    牛顿如蒙大赦。

    为了出人头地，他每天只睡一个时辰，如饥似渴的阅读在最新的儒家书籍，疯狂汲取知识。

    落在驿馆小吏眼里，倒真信了这是一位勤奋的洋进士。

    孔圣、孟圣，蒋圣~

    为了尽快站稳脚跟，素来桀骜的牛顿一咬牙，索性把顺序给改了，干脆在文章里把蒋子排在首位，为初圣。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苦思索了7日，一篇雄文出炉。

    《先有初圣，后有光》

    天不生蒋子，万古如黑夜。

    先有蒋子，后有光。

    所谓光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是自然界的光。

    余在伦敦之时，尝以棱镜析光，见其散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其暗合易经之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

    以阴阳二气衍生万物，恰似白光藏七色而现万彩。

    第二层是文明的光。

    茹毛饮血，黯淡无光。

    王朝更迭，黯淡无光。

    3000历史无非蝇营狗苟，直到蒋子横空出世，亿万老百姓的眼里终于有了光。

    格物如分光。

    致知如测光。

    明德如聚光。

    吾爱真理，吾更爱初圣之光。

    我，艾萨克牛顿，Hypotheses  non  fingo，sedveritates（我不杜撰假说，只发现真理）。

    致敬东方暨西方唯一初圣蒋子！

    蒋青云连看三遍，不禁感慨踏马的聪明人学什么都快。

    牛爵爷来了。

    帝国更加有希望了。

    此人能文能理，能搞物理，能搞发明，还能整人，端的是一把好手，待磨合顺畅之后，或可为接班人。

    「此人有大才，令广东方面派兵护送至京城。」

    「是。」

    接到内阁公文之后，尚之信不敢怠慢，立即派出精锐士兵50人沿途护送，还赠送了两名暖脚的丫鬟。

    「巡抚大人，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能否送我一套最全的儒学书籍。」

    「可以。」

    「唐诗宋词也可以送我一套吗？」

    「可以。」

    「明清小说也可以送我一套吗？」

    尚之信深吸一口气。

    「来人。」

    「末将在。」

    「把广州城里最大的书店抄了，所有书籍打包送给牛先生。」

    「是。」

    1个时辰后，牛顿和几千本书籍一起上路了。

    陆路，在马车里看书。

    水路，在船舱里看书。

    白天，在阳光下看书。

    晚上，在蜡烛下看书。

    牛顿将自己化身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吸收儒家文化。

    一目十行是普通人的骄傲。

    过目不忘只是天才的门槛。

    在三个月的路程里，牛顿硬生生啃完了几千本书，以至于整个人的面相都变了，变的中庸而平和。

    通州。

    登岸的牛顿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一家成衣店。

    「掌柜的，给我挑几件衣服。」

    「掌柜的？」

    ——

    掌柜的这才如梦初醒。

    「客官您有什么要求？」

    「衣服的质地要好，外观要朴素，整体气质要中庸，最重要的是穿上之后要像一位学识渊博、乐善好施的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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