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在看(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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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在看(4k)
一语落定,两道身影皆在对方眼前骤然消失。
杜鸢眉峰微蹙,细细回想方才那人的样貌与诸多细微之处。
打算将其好好记下,回头若是遇到也好一下认出。
而回溯百年光阴,那位戴著莲花冠的国师也正反复思忖著,自己可曾在西天见过这般年轻的僧人?
可搜遍一切回忆,仍是一片空白。
西天佛国之中,有这般修为且可能踏足于此者,本就寥寥无几。而能以如此年轻之姿现身的,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般情形,究竟是何缘由?
「莫非是哪个秃驴的化身,或是转世重修归来?」
儒释道三教,各有通天妙法—道家敕令、儒家本命字,皆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大神通。而佛家一脉,最是闻名的便是转世重修之法。
福缘与修为代代累积,历经数次转世重修,其能攀登至何等境界,实在难以估量。这与后世之人仿此法钻研出的「镜花水月」之术,却是天差地别。
后者不过是让转世之身观一场所谓「前世」的幻梦,看似是同一人,实则早已是形似神异的另一朵花。
而佛家的转世重修,却是真真正正的本质未改一是谁,便始终是谁。
是以世间才有「转世灵童」之说。
因此。他不由得怀疑,那个于光阴长河对岸向自己望来的秃驴,亦是佛家某位高位者转世重修而来。
可不过片刻,他便自行否定了这一猜想。
他天生重瞳,虽然昔年被至圣先师以十六字真言彻底打碎半壁,可饶是如此,也断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破。
念及此处,他怅然抬首,低声呢喃:「竟是一个全新的秃驴?」
三教本就棘手,三教祖师更是深不可测、难以应对。未曾想,如今他们的高位之中,竟又添了这般年轻的后来者。
「难道当真是我等气数已尽?」
满心迷茫之际,营寨之内的军士与工匠们已然追了出来,对著那道身影高声禀道:「国师大人,果真是吉兆!那些...那些众生相,全都在祥瑞佛光中消散了!
」
他们既对先前那些狰狞人头心怀忌惮,又为后续的佛光满心欢喜,只觉吉祥无比。
可正当他们想要感叹国师所言非虚之际,却发现国师的身影已然不见。
向旁人一问,才知晓国师不知为何,竟是独自冲了出去。
众人此番急忙追来,一来是为报喜,二来也是想问问国师老爷,后续该如何行事。
毕竟这般惊天奇景,他们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
见这群凡夫俗子追至跟前,国师沉吟片刻,终究只淡淡道:「无需多言,一切照旧便可。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你们回去之后,身处这般祥瑞之地,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只管放心大胆去做便是!」
他心中实则疑虑重重:今日之后,那位逆著光阴望向自己的僧人究竟看见了什么?又会给他们的计划带来多大变数?
可后事终究是后事,眼下他除了加倍提防,竟别无他法。
一听国师这话,众工匠与军士顿时喜笑颜开。
虽说只是给宿王修陵,但宿王既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又深得帝心,他们最怕的便是在这种关乎皇室陵寝的大事上出岔子。
要知道,若是惹得陛下觉得不吉利,怪罪下来,他们谁也扛不住这泼天罪责!
望著这群懵懂无知、还在为暂时的安稳庆幸的家伙,国师脸上阴晴不定。他原本的打算,是等王陵落成之日,便让这所有参与修筑的人尽数殉葬。
可如今....他不敢了。
一旦闹出数十万冤魂,怨气冲天,他生怕那僧人能循著怨气找到更多破绽,毕竟秃驴这东西,最是擅长与冤魂打交道。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朝著人群轻叹一声:「你们啊,当真是好命。」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只当是国师随口赐下的吉利话,纷纷拱手道谢,满脸喜色地退了回去。
而百年之后的宿王陵墓之中,太子等人皆是骇然失色。
只见杜鸢身前密密麻麻,凭空多出了无数枚阴德宝钱,以至于流光溢彩,晃得人睁不开眼。
太子瞠目结舌,颤声问道:「仙长,这、这是何等异象?」
话音刚落,他似是恍然大悟,指著那些先前被称作「众生相」的人头道:「仙长,莫非这都是您超度了他们所致?」
望著眼前堆积如山的阴德宝钱,杜鸢微微点头,随即又蹙眉沉吟。
这数量,似乎比单纯超度那些亡魂要多上不少。
他瞥了一眼陵墓深处,仿佛能望见那些当年活著离开的工匠与军士的虚影,这才笑著解释:「还有他们。」
太子先是茫然,转便惊得脸色煞白:「那厮居然如此歹毒,竟全然没打算放过这些工匠军士?这、这再怎么少算,也有数万人之多啊!」
要知道,参与修筑宿王陵的民夫前前后后足有数十万之巨,照仙长这般说法,那邪魔分明是打算将这些人尽数坑杀,以绝后患!
虽说民间素来流传什么给帝王修筑皇陵的工匠会被尽数坑杀于陵中,以免泄露陵寝秘道,招致盗墓之祸。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无稽之谈。
一来,参与皇陵修筑的民夫工匠,动辄数万之众,数万鲜活人命,岂是说杀就能杀尽的?便是数万头猪,杀起来也得累得人头晕眼花!
二来,能参与皇陵营造的工匠,皆是身怀绝技的能工巧匠,这般稀缺的人才,朝廷怎舍得轻易屠戮?真当他们的手艺,就只配用来修皇陵不成?
是以太子万万没料到,那国师竟存了这般歹毒心思,要对如此多的人痛下杀手。
更让他惊怒交加的是,百年前那人既是国师,若想行此歹毒之举,怕是...怕是他一直敬仰万分的文宗皇帝,也是默许的!
这般一想,本就在他心中摇摇欲坠的文宗形象,愈发变得令人不齿。
若这一路所见所闻皆是实情,那文宗便早已不是「沽名钓誉」四字便能概括的了。
心头掠过一阵憋闷后,太子转向杜鸢,蹙眉问道:「可是仙长,我等此刻所见的这些,与您先前所言,究竟有何关联?」
他们的确窥见了百年前的秘辛,也知晓了意想不到的真相,但这些景象,似乎仍与杜鸢此前的说法对不上号。
杜鸢却只是笑著摆手:「莫急,莫急!接著往下看便是!」
话音刚落,太子等人便见眼前的景象骤然流转变幻。方才所见还是百年前宿王陵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此刻已然换了一番模样。
那座陵寝,早已从当初连雏形都算不上的荒僻工地,变得规制完备,与他们百年后所见的宿王陵几乎别无二致。
太子与太傅又仔细打量了四周的格局陈设,依著他们的礼制认知,这般阵仗,分明是要下葬宿王了。
可据他们所知,宿王最终并未葬在此地,而是葬于皇陵之中的文宗墓内。
是和文宗互换了陵寝的!
那么在文宗皇帝尚且在世的百年之前,这座陵寝难道是一场空葬?
正当众人满心疑惑、百思不解之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内侍尖细而恭敬的声音:「皇上,此地终究是陵寝深处,阴气甚重,您龙体金贵,实在不宜久留啊!
「」
皇上?
百年之前,能当得起这一声「皇上」的,除了文宗,还能有谁?
一想到那位留下无数贤名的文宗皇帝,太子、太傅等人皆是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随即便见一位面容与太子有三分相似的中年帝王,正缓步走来,神色沉静,自带九五之尊的威严。
而在他身后紧随的,正是那位此前从未见于史册、连他们都未曾听闻其名的国师!
恰在此时,杜鸢忽然低声叮嘱:「莫要开口,莫要动作!」
说著,他抬手指了指那国师,轻笑一声:「这人,正防著我呢。」
太子等人闻言,急忙捂住嘴,将到了嘴边的疑问与纷乱心绪尽数咽下,只敢小心翼翼地瞥了那国师一眼。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此人眉宇间萦绕著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仿佛久历操劳、心神俱疲。
众人下意识看向杜鸢,心头暗自揣测:莫不是这厮打从当时起,就一直防备著仙长,以至于日夜忧惧、精力憔悴?
可仙长明明只是隔著光阴观望,并未真的现身干预。
这般一想,几人都忍不住憋笑。
也难怪世人常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便是这般了得的邪魔歪道,也架不住这般无休无止的提防,换成普通人,怕是早已扛不住了。
太子等人正暗自憋笑,那国师却忽然眉头一皱,警惕地左右扫视起来。
他总觉得,那个杀千刀的秃驴又在光阴长河的另一端偷窥自己,那若有似无的窥探感如芒在背,却偏偏抓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剩一丝隐隐的直觉。
这般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出现,次数多了,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被那秃驴窥伺,还是连日来的防备让他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想到此处,他在心底狠狠暗骂:「西天的秃驴,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爱卿。」
文宗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国师急忙收敛心神,压下心头的烦躁,上前躬身应道:「陛下,可是觉得此处有何不妥?」
文宗目光落在眼前规制恢宏的陵寝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与疑虑道:「依爱卿所言,朕当真能求得长生不老吗?」
国师脸上堆起从容,躬身吹捧:「陛下的贤德千古无双,陛下的才学后无来者,天命所归,自然能得长生。」
这番阿谀奉承,文宗却并未受用,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爱卿,不必说这些虚言。朕想听的,是更实质性的东西,而非这般空泛的称颂。」
他心中自有盘算:
若贤德能换长生,前朝仁宗贤名远播,为何寿不过三十?
若才学能保不老,本朝太祖雄才大略,为何壮年而崩?
这两位,他自认远远不及,仅凭贤德才学,如何能笃定长生?
见状,国师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内侍,对文宗道:「陛下可还记得贫道此前说过的话?」
文宗顺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内侍,随即点头道:「自然记得。爱卿此前说要朕给个答复,朕今日便明说了。为了长生,朕什么都舍得!」
这番没头没尾的对话,让那内侍一头雾水,心头更是莫名揣揣不安:「为何国师和陛下都看著我?」
不等他想明白,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凭空将他提起,衣襟被猛地扯开,露出了胸前的肌肤。他惊惶之下正欲呼救,却听国师淡淡开口:「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贫道便为陛下演示一番,何为长生之基!」
说著便是将那内侍一把丢尽了主墓之中。
没有扔进那座空置的棺椁之中,而是扔到了旁边放著的空棺之内。
且这样的棺材还有足足八副。
那内侍被丢了进去后,便是不停挣扎著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
对此,文宗充耳不闻,只是对著国师道:「爱卿如何证明?」
国师随之招人取来了文宗的龙袍和冠冕。
继而说道:「贫道今日就以陛下衣冠代为联系这座借命之局!」
说著便是朝前轻轻一丢,那衣袍冠冕便是径直飞入了主墓之中,落入了那副居中而放的棺椁之内。
下一刻,那内侍瞬间哀嚎出声。
不过须弥便是彻底没了声响。
一些靠的近的军士踮脚看去,方才骇然发觉,那内侍已经在里面变成了一副枯骨!
而立在国师身前的文宗,却是突然感觉身形一轻,随之便是说不出的舒坦。
他试著活动了一下因为常年伏案而僵硬无比的肩膀道:「爱卿,这、这就是?」
国师抓住文宗的手道:「陛下,这就说贫道给您说的!只是这内侍终究不是您的血亲,所以,也仅仅只能这样了!」
闻言,太子脸色大变,太傅黯然神伤。
唯有文宗满眼喜悦道:「无妨,皇室子弟,多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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