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沈平的真知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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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楚皇的话。
沈平缓缓开口,“首先是运输模式冗杂,转运环节太多,容易滋生贪腐,我大楚推行的是“兑运法”,就拿到上京的运输来说,其流程是农户将粮食缴纳到地方水次仓,再由地方粮道进行验收,卫所进行转运,沿途驿站补给,最后是上京码头仓验收,京仓入库。”
“只是运输粮食而已,这一整套流程下来牵扯了地方官府、漕运卫所、驿站和内廷官宦等十余个官署,流程复杂不说,权责划分还很模糊。”
此话落地。
唐玉微插话道:“沈平此言甚为有理,去年我走漕运到上京的时候,因为北疆粮食总是延期,还真调查过此事,江南漕粮从苏州水次仓开始转运,到上京仓入库时,最慢的竟然用了整整十个月的时间!”
“漕粮转运途中各官署和官吏之间相互扯皮,故意拖延,竟然整整延误了半年,漕粮转运为何会延误,那是因为途径的每一个官署,每一个官吏都想从中捞些好处,什么验粮费、转运费、仓储费等巧立名目,贪赃枉法的由头,简直是荒唐,所以漕运确实应该整顿!”
楚皇叹息道:“没错,这种情况确实存在,锦衣卫也暗中调查过此事,朕当时也没精力处理。”
说着,他看向沈平,“你继续说,玉微可以随时补充。”
沈平继续道:“还有漕运中的合法加耗已经成为贪腐的借口,朝廷规定漕粮运输可加收加耗(弥补运输成本中的自然损耗),但却没有明确的统一标准,这使得很多官吏以加耗为由,贪赃枉法,收取的加耗远超实际损耗的合理范围。”
唐玉微附和道:“此事我也清楚,我之前调查的时候便听说,北方漕运沿线加耗约四到五斗每石,江南地区加耗达七到八斗每石,有些偏远地区甚至出现了加耗远超漕粮的情况!”
“上京仓官吏验收还要加耗一至两斗每石,最可恶的就是那些押运官为侵占漕粮,故意制造沉船事件,让所有漕粮全部侵吞。南建省兴化府那几十万石漕粮如何沉的?还不是那些贪官污吏故意的!不然兴化府哪里会有起义!?”
“呼。”
楚皇是越听越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转头看向沈青山,问道:“这些户部都有记录吗?”
沈青山微微点头,沉吟道:“臣根据前朝以及刚刚建国时的损耗判断,最近五年,每年因虚报损耗损失的漕粮就已经高达五十万石以上,其次因为运河淤塞、码头管理混乱、漕船搁浅滞留、漕粮受潮霉变以及鼠蚁啃食的损耗率大约百之三到百之五,如今已经高达百之十。”
“所以整个漕运体系中,被贪墨的漕粮数量还是非常巨大的!”
砰!
楚皇怒拍桌案,沉声道:“可恶!实在可恶!这些该死的贪官污吏!”
其实这些数据沈青山早已整理了出来,但迟迟没有告诉楚皇。
因为他知道,告诉楚皇之后,除给他徒增烦恼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楚皇当时根本就没有精力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沈青山只是默默收集证据,做着准备,静待时机。
楚皇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从来没有问。
因为他知道自己解决不了便没有问的必要。
沈宁端起茶盏递给楚皇,“陛下,您不必生气,这些问题积弊已久,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我们能坦然面对这些问题,着手解决这些问题,就已经很好了。”
“宁儿说的不错。”
楚皇平复着心情,沉吟道:“这些问题我们肯定能解决,沈平你继续说!”
沈平继续道:“第三,漕运贪腐成风,利益集团尾大不掉,漕运涉及利益巨大,如今已经形成从漕运总督府到卫所、粮道、仓场,甚至是士绅的利益共同体,形成了一整条贪腐产业链,所以每一个层级都需要整治。”
唐玉微附和道:“沈平此言也是事实,漕运中通过行贿甚至是联姻的方式,官官相护,官商相护屡见不鲜,漕船夹带私货牟利更是屡见不鲜,更有卫所虚报漕船和运军数量吃空饷,漕运这贪腐体系,确实非常巨大。”
楚皇、沈宁和沈青山听得非常认真。
沈平接着道:“还有便是运河通航能力这几年非但没有提升反而有所下降,原因就是朝廷对运河修缮投入不足,地方官吏挪用修缮经费,致使驿站荒废、码头损毁、河道淤塞。”
“最后便是漕运权责交叉,监管失效,漕运管理涉及户部、兵部、工部、漕运总督府,甚至是内廷诸多部门,缺乏统一管理和监管,一旦出现问题,各部门之间只会相互推诿。”
“所以大楚漕运所涉问题,并不是某个环节的单一问题,而是模式冗余、监管失效、利益固化等整个体系的问题,其造成的结果就是牺牲百姓和朝廷的利益,来滋养庞大的漕运利益集团,这不但会造成严重的财政亏空,还会严重激化社会矛盾,兴化府起义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漕运问题必须解决,制定行之有效的措施,并且要做好利益集团反扑的准备。”
听闻此话。
楚皇、唐玉微、沈宁和沈青山四人,对于沈平的能力十分敬佩。
他们没想到,沈平在调查章豫侯罗霄案子的同时,还能将漕运之事梳理的如此清晰。
看来沈平想要调查漕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楚皇看向沈平,眼眸中满是坚定,“这么说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没错。”
沈平微微点头,“原本我想着从商业税开始改革,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从漕运着手比较好,虽然比较困难,但若是改革成功,对朝廷的好处还是非常巨大的!”
“好。”
楚皇应声道:“既然你已经有所准备,那朕支持你,无论你遇到任何困难,朕都是你的后盾!不管此案牵扯到谁,只要你有证据,便可一查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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