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耀不着痕迹地拧眉，却见绵绵不慌不忙地开口。

“那就要看你们，是打算中立，还是想协助陛下了。”

他们在赌，绵绵何尝不是？

重活一世，绵绵改变了很多东西。

害死舅舅的继弟没有出生，苏兴怀成了逃犯，苏明媚被抓，宋青沅去了南幽国。

无论是替外祖父还是娘亲讨回公道，还是救回舅舅们，她都必须扳倒范文斌。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有陛下赢了，她林家才有活路。

万祁阳眸色一沉，心中也有了些犹豫。

汇通银号是皇商，与户部往来紧密。

若是得罪了户部尚书，他们也会惹来无尽麻烦。

但即便他们不帮忙，陛下也会想别的法子去对付户部尚书。

到那时，他们便是得罪了陛下，一定会引来陛下的清算。

说到底，此事并没有两全之策。

从尚书之子在他们这里出事后，他们万家就被牵扯其中。

想到这里，万祁阳深吸一口气，道：“郡主想我们怎么做？”

“很简单，向朝廷举告其宿娼。”

万祁阳瞪大双眸，咒骂的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你可知，若你不配合，我们也能让巡城营来查？到那时，可就不是一个孙家这么简单。”

如今巡城营的管辖权已经被陛下收回，巡城营扫荡青柳巷，范文斌根本没有办法提前得知。

这京城纸醉金迷，宿娼的官员自然不止孙家这一人。

只是很多时候，朝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出事，没人举告，就不会有人特意来查。

若是让巡城营行动，到那时，一查就会查出一堆。

青柳巷无法做生意，朝廷也会出现一堆要处置的官员。

这事不是不能办，只是会两败俱伤。

万祁阳有些无奈，做出最后的挣扎。

“可郡主如何知道，除了这事，他孙望不会关着他儿子，还让他跑出来继续宿娼，如此猖狂？”

“信不信，他今日就在隔壁的月旗楼里？”

绵绵当然知道了。

户部尚书府上有她送去的盆景，还是通过宋青沅送去的。

孙望想关着他儿子，那也得他愿意乖乖听话才行。

这么多年来，无论孙家少爷孙辞如何折腾，孙望这个当父亲的，也会尽量满足他。

所以孙辞也习惯了。

只要出事，都会有父亲给他兜着。

这次也一样。

对他而言，妻子的死，娼妓的未来，都无关紧要。

他将娼妓娶进门，父亲不让，他便闹。

闹到最后，父亲都会妥协，养个外室也是可以的。

但这次，正妻被气昏了头，他倒是没有想到。

他一开始也曾害怕过，可很快，父亲就替他摆平了。

岳家也没有来闹事，一切都很太平。

刚开始那几日，他也曾安分待在家里。

可很快，他那点东西又开始躁动不安，想要出来找乐子。

他爹自然是不同意的，但他闹了一阵子，他爹便让他去别的青楼，叮嘱他，不要让旁人认出他来。

去了几回没出事，他就越来越大胆了。

绵绵让植物跟踪他几日，很快就找到他的去处。

今日他正在红颜阁旁边的月旗楼，而且说好了，今晚要留在那里陪新欢。

只是他不知道，这整个青柳巷，有一半都是万家的产业。

植物的消息传来，恰巧万祁阳也愿意见她，而范文斌也着急了。

这一下子，三方都凑巧在一起，宛如有神助。

万祁阳向来果决，只是这一次，他有些犹豫。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为什么会跟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聊这些关于万家生死的事情呢？

绵绵回忆着前世曾见过的那些谈判情况，打算来一次先发制人。

“大公子，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决断吧。”

万祁阳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稚嫩的脸上透着不符合年龄的镇定。

他吐出一口浊气，缓了缓心神，试图将掌控权收回自己手里。

“郡主，这件事，在下便能做主，不过，在下有一个要求。”

“请讲。”

绵绵在桌下的手下意识攥紧。

“有权势的人，稍作探寻便能得知，这月旗楼是万家的产业，我们是做生意的，得罪户部和左相已经够我们吃苦头的了，这举告抓人之事，决不能由我们的人来做。”

至少明面上不能。

“那简单！”

一直沉默的楚耀一拍大腿，满脸激动。

众人回头看他，却见他一拍胸口，带着些侠肝义胆的味道。

“看我做甚？我是说认真的，我本来就是个混不吝，我去替他夫人娘家出头！孙家奈我何？”

随即他龇牙笑道：“更何况我们家早就得罪了范文斌，才不怕他呢！”

万祁阳失笑，对这个新交的朋友感到无奈。

“楚少爷是真义薄云天！”

他摇了摇头，已经可以想象到昌国公又要头疼揍孩子的模样了。

楚耀拔腿就要往外跑，离开时，还专门叮嘱了万祁阳。

“不可欺负我的小绵绵啊！”

万祁阳头疼地捏着眉心，“你还没这个本事生出这么大的女儿，要去赶紧去！”

绵绵却也跟着从椅子上跳下去。

万玉堂忙问道：“绵绵你要去哪儿？”

“去帮楚公子的忙！”

青楼的事如何安排，绵绵也插不上手。

只要万祁阳确认，今晚这孙家公子留在月旗楼，她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万祁阳起身朝着两人拱手作揖。

“多谢二位成全万祁阳，若此次万家能扛过去，二位就是万家的恩人！”

这一仗，陛下若是赢了，日后万家在整个大周，便无其他商户能敌了。

楚耀吊儿郎当地给他甩了个飞吻，笑得格外嚣张。

“绵绵跟我走，我们去行侠仗义！”

他弯腰将绵绵捞进怀里，乐呵呵地笑着下楼。

绵绵待在他怀里有些不习惯，试图下去，却被他扣住。

别看楚耀平日不着调，毕竟是武将世家，那一身的肌肉也不是白练的。

他稳稳地抱住绵绵，三步并作两步便越过几个楼梯，落到一楼去。

“别乱动呀，小心给你摔了！”

绵绵想说他们并没有熟到这种程度，楚耀却笑道：“我们是战友啊！你腿短，我腿长，这是共同协作！”

这话说的，绵绵毫无反驳的余地。

五岁的她，确实腿短。

绵绵当即放弃抵抗，“那么楚公子，打算怎么做？我们跟那孙家儿媳娘家，并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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