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月神识里的画面缓缓浮现在众人面前。

萱月心慌慌的，她想抓住竹逸的手，可指尖却传来冰冷。

她神识一扫，瞬间心如死灰，浑身透凉。

她的逸哥已经死了。

如今站在她旁边的，是天显宗大长老翼玄。

画面定格在苏家村的小院落。

司禾化作了十岁的模样。

小姑娘光着脚丫，袖子和裤腿挽了起来，头上单侧麻花辫随着奔跑的动作晃悠。

明媚的小脸带着笑意，她冲进了家中。

“娘，今儿刚下过雨，冒出好多蘑菇呢，明日赶集就能带去卖了，这一篮子能卖五文钱。”

司禾估算着自己的小金库，“很快，就能攒够钱给娘买个新的妆匣。”

李月娘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语气温柔，“你赚的钱自己留着，爹娘还没穷到要花女儿钱的地步，你看你，头发都湿了。”

司禾也不挣扎，大眼睛眯成月牙，享受着娘给她擦头发。

从小到大都是娘给她擦的，都习惯了。

爹爹下厨，叫娘俩吃饭。

司禾吃完饭，收拾碗筷回厨房洗碗。

苏明满眼欣慰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簪子和头花，“禾儿也到爱美的年纪了，我悄悄放她房间里，给她一个惊喜。”

“相公，这银簪子不便宜吧。”李月娘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苏明笑了笑，“砍半年柴就有了，那么多年也没给禾儿好东西，她留着这个，以后还能当盘缠呢。”

李月娘眼角湿润。

她捏紧了袖子里的玉簪，她也给禾儿买了生辰礼。

夫妻二人想到一块去了。

司禾洗了碗，回到房间，开心地抱着爹娘，一家三口手拉手转了好几圈。

烛火跳跃，映照小小院子里一家三口的身影。

李月娘觉得愧对孩子，她亲手给司禾戴上银簪，“禾儿，娘给你绣的嫁衣，你一定要好好收着，记住，不要嫁给苏啸。”

司禾从虚构的世界里突然清醒过来。

她现在不是十岁的司禾，而是二十岁的司禾，并且自己在萱月的神识中，寻找着她养母的身影。

眼前，恰好就是。

只有李月娘站在她面前。

“娘，为什么……”她清醒的瞬间，方才发生的一切，如梦幻泡影般破碎。

现实和真相令她不敢面对。

李月娘的眼睛渐渐红了，带着几分模糊，“孩子，我们不在的这几年，你辛苦了。”

司禾没绷住，眼泪瞬间掉落。

她哽咽开口，“娘…原来你都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禾儿，我是她的一部分，但是……”说到这里，李月娘泣不成声，死死抓着司禾的手。

“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爱你，比我的命还重要……”

“我虽然是她的一部分，但觉醒她的意识时，我试图抗争，甚至想和她同归于尽，将这场阴谋随着我的尸体埋于尘土中……可是，可是我一想到你还那么小，我怎么放心得下你啊。”

期间，她纠结过，她自杀过。

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死去，于是提前在嫁衣里绣上两具白骨，让禾儿死心，不再去寻找她。

可是，她自杀成功后，她变成了萱月的一部分。

像是亲手将自己还给了那个设计陷害她女儿的人。

李月娘亲眼看着萱月的所作所为，却无力阻止。

她陷入了麻痹之中，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消失殆尽，从此李月娘将不复存在。

还好。

还好司禾来了。

她的女儿——

她等她等得好苦啊。

为了这一面，她靠执念撑着，每日都在抗争和痛苦下之中被反复折磨。

“娘——”

司禾再也忍不住，死死抱紧了她，生怕这份温暖就此消失。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然心死，如今得到这样一份答案，死寂的心再次跳动。

爱会让傀儡长出血肉。

爱会让一切阴谋暴露在阳光下。

她爱她的娘，她也想她的娘一样爱着自己的女儿。

所以，司禾得到了自己寻求一生的答案。

——她所得到的爱，是完完全全真实的。

他们为了爱自己，在纠结和痛苦中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啊。

仙人意识的觉醒，又让他们下定决心去抗争！

他们比自己想象中更爱自己。

司禾抱紧母亲，手背越发用力，眼泪沾湿了母亲的一大片衣襟。

她好想把她带出去，回到现实，回到以前团圆的日子。

李月娘任由眼泪落下，缓缓推开她，“别哭，禾儿，你头上这个簪子，是你爹送给你的生辰礼，也许某一日，你会用上……”

“记着我说的话。”李月娘再次强调。

那张酷似萱月，却比萱月更加苍老的脸颊上，满是温柔的爱意与释然。

李月娘嘴角带着幸福的笑意，“能见你一面，已是我坚守多年最好的结果，不再奢求其他……”

她从床榻上，拿来一套嫁衣。

“里面绣着的两具枯骨，是想告诉你我和你爹，早已不在人间，这不是你的错，感谢你的到来，也让我们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灵魂和爱。”

“谢谢你，禾儿。”

她抽开绣着牡丹花的丝线，露出里面两具白骨。

李月娘将这一块布剪下，交给司禾。

“禾儿，拿着爹给你准备的生辰礼，还有娘给你的嫁妆，出去吧。”

这句话的语气无比坚定，彷佛那白骨映照在李月娘的眼中。

李月娘心里装满了司禾。

司禾接过，她一把抓住母亲扎满阵眼的手，哭着哀求，

“不，我要带你出去，你不要留在这里，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

“娘，禾儿带你出去！”

她拽着李月娘往门外走。

可是。

可是掌心里的温度留不住，在她的触觉中慢慢消散。

回头。

不可置信地看着。

看着最爱她的李月娘，身影逐渐模糊，从脚渐渐化为白点散去。

“不——不要！！！”

司禾撕心裂肺，扑上去。

抱了一场空。

李月娘哭着，笑着，眼中慈爱温柔，任由自己缓缓消失。

“禾儿，从此以后，你要平安的，幸福的活着，你是我们最爱最爱的女儿……”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儿。”

“谢谢你的存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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