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玄强撑的一口气，彻底崩溃。

他喷出一口又一口的血，狠狠倒在云端之上，神魂吊着的那口气，已然渐渐消失。

眼皮好重，在不断地阖着，又努力睁开，想看看究竟是谁朝着他奔来。

突地，他笑了。

——朦胧的场景中，朝他奔来的，是万年前的师兄。

是啊。

他的师兄，炼丹炉倒塌时，都能用身体护住自己。

他的师兄，得知自己是他天劫的时候，也没有对自己动杀心，而是甘愿被他杀死，将自己的飞升机遇拱手相让。

而他呢？

他辜负了师兄给予的一切真心。

万年来，他身边无一人能留住，无一人对他有过真心，他常叹自己孤独，万年寂寥。

可谁知，他身边的并非没有真心，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他自负，高高在上，是他嫉妒心重，是他顾着享受力量和权利，从而一直未能去感受那些细微的情感。

翼玄艰难抬起自己手，他的手指化作微光消散。

但他还是想抓住那一丝什么。

——师兄万年前对待自己的真心。

终究晚了。

他什么也没抓到。

红着眼眶，魂飞魄散！

消失在了三界！

雷劫停下了。

现场一片荒芜。

黑气，雨雾，厚厚的云层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覆盖。

云层散去，雷劫中心什么都没有，像是从未发生过这一切一样。

晴宝觉得吸入的空气有点冷。

小小一只奶娃娃，站在原地杵着。

面对着自己消失的两位挚友，她眼眶泛红。

从不在敌人面前求饶、哭泣过的宝宝，此刻抱着娘亲大声嚎啕出声。

司禾悲痛欲绝，却只能将唯一的支撑，靠在晴宝身上。

棠晨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站在母女身边，看着那被雷劫灼烧完的一切。

光是失去一个挚友，她都已经如此难受。

而那个小家伙——

目光看向晴宝，眼里满是心疼。

在小家伙心中，伏荼就是伏荼，夏景桁就是夏景桁。

这一次死去的，是她的两位挚友啊——

两个啊。

战争胜利，没人高兴。

因为这场战争。

让晴宝和她身边的人，永远的失去了两位挚友。

*

忘川边上。

司禾将捡回来的破阵弩，放入忘川之中。

轮回道已回到地府。

清风师祖作为轮回道的魂灵，飘来司禾身侧。

“丫头，留不住的人，终究是留不住的，你这样，又是何苦！”

“当年，你用命献祭……”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司禾看向他，“前辈，我不后悔。”

前世，阿灵什么都没有，但她爱师兄，她爱卦门的所有人。

所以，为了复仇，她做什么都愿意，哪怕用命……

而现在，她找回了亲娘，还有了女儿，做事也有所顾忌了，她放不下师兄，但也不想让亲娘和女儿伤心。

“谁在那里！”清风察觉到气息，当即一回头。

便见小家伙红着眼睛站在角落，晴宝的身侧，是同样红着眼的棠晨。

她们二人的身后，还跟着卦门数千怨鬼。

“晴宝，你怎么来了……”司禾强颜欢笑，可僵硬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晴宝缓缓走到忘川边上，用小手拨弄着忘川上的水雾，她声音脆脆地问，

“娘亲，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你前世安排好的一切对么？”

此言一出。

司禾无助的目光落在卦门长老和师兄弟们身上。

犹豫片刻，她刚准备开口。

“不用急着否认的。”晴宝开口，“从你进入萱月神识中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一些。”

当时司禾被棠晨用修为所伤，明明已经扛不住了。

就连神魂都是破碎的，怎么可能会自己来到天上，进入萱月的神识中，将李月娘给带出来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茯灵的本魂在做这一切。

“阿灵，你已是完整的神魂了，你应该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一切，告诉师傅，你是怎么死的……”

卦门长老缓缓上前，颤抖地伸出枯瘦的手，抓住了他的阿灵。

司禾眼底涌上泪花。

“不必说，师父，有些事情，不必说的！”

她知道，他们都在心疼她。

心疼她前世究竟是怎么死的，明明已经逃过了那一劫。

可是……

让她将事情全部说出来，她还是说不出口。

一旦说了，他们只会更加心疼，更加愧疚罢了。

伏荼的死，已经在所有人心里种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阿灵不能让他们的心中的伤痛再加重了。

突地。

后背传来一阵疼痛，司禾意识模糊，晕倒过去。

棠晨抱着她缓缓坐下。

她开口说，“清风前辈，你是卦长老的挚友，也是从小看着阿灵和伏荼长大的，这件事，便由你来说。”

既然阿灵不想说，那她便可以一直不说。

但清风不行。

因为他刚刚已经说了一半了。

清风被众人包围着，想消失却又不敢。

生怕小判官用笔戳他膝盖。

他叹了口气，“阿灵为了替卦门报仇，她在天碑前算卦，她也没想到，天碑的卦象显示的是，她和伏荼将会是仇人的天劫。”

“于是，为了能成为竹逸萱月两个仇人真正的天劫，她将自己献祭给了天碑！”

“她的本魂，成为了天碑剑的魂灵。”

此话一出。

棠晨浑身剧颤，眼泪落在女儿脸上，就好像在她哭泣。

傻孩子！

她的傻孩子啊——

“后……后来呢？”晴宝声音颤抖，已然呼吸急促。

清风继续道：“她成了天碑后，化作天碑剑，将伏荼的魂取下来一缕，跟随我一起来到了天显的禁地。”

“她将伏荼的那缕魂丢入轮回道中，自己也跟着我进来，想要转生成为真正的天劫之人。”

“却不曾想，那轮回道里。竟是天显的一场惊天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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