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燕西心疼谢杳杳，池家人要是不找上门来挑衅，他没有要动他们的想法。

既然他们让蛮蛮伤心了，那他就绝不可能答应。

“你去办吧，还有池晚晚那边，你去打点一下，务必让她今生把牢底坐穿。”

她抢了蛮蛮二十几年人生，享受了蛮蛮的父母的疼爱，以及蛮蛮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不知感恩，还想将蛮蛮赶尽杀绝，让她把牢底坐穿已经算便宜她了。

裴衍点头，“我马上吩咐下去，等池姥姥忌日一过，我就着手去办。”

“嗯。”

接下来两天，谢杳杳都在准备忌日相关事宜，十月四日，就是池姥姥的忌日。

谢杳杳请了风水先生，一大早她穿上黑色西装，衣领上别了一朵白菊花。

霍燕西和谢子煜也是一身黑色西装，胸口都别了一朵白菊花。

祭奠事宜从早上开始，附近乡邻都来了，一起来送池姥姥最后一程。

池姥姥当年葬在松山山腰上，一群人拜祭完就下山去了。

谢杳杳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池姥姥的照片。

照片是用塑封封过的，经历了风吹日晒，照片有些褪色。

但照片里的池姥姥依然笑得和蔼可亲，注视着前方。

谢杳杳早上起来就很悲伤。

这会儿大家都走了，只有霍燕西和谢子煜陪着她。

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在墓碑旁蹲下。

像以前受了委屈，依偎进姥姥怀里寻求慰藉时一样。

她伸手抱住了冰冷的墓碑，“姥姥，我想你了。”

有微风吹过，像是池姥姥在轻拍她的背。

谢子煜看着妈咪蜷缩在墓碑边，仰起小脸看着霍燕西。

“叔叔，我们不去安慰一下妈咪吗？”

霍燕西目光落在谢杳杳身上，他说：“你妈咪有话要跟她姥姥说，我们等一会儿再过去。”

谢杳杳的确有很多话要对池姥姥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她说：“姥姥，您给了我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疼爱与爱护，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他们不是好家人，如果我没有被调包，他们或许会像爱池晚晚一样爱我，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对不起，您养育我成人，我却恩将仇报，要把您亲外孙女送进监狱。”

“您会谅解我的对不对？”

谢杳杳的声音散在风里，她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再去看照片，池姥姥依然笑得慈眉善目，像是能包容她任何缺点。

谢杳杳很快就不难过了。

她从兜里掏出手帕，一点点将照片外面的塑封擦拭干净。

她站起来，“姥姥，我每年都说要带煜宝来看看您，今天煜宝也来了。”

谢杳杳回头，朝谢子煜招了招手，“煜宝，过来，让太姥姥看看。”

谢子煜小跑过去，看见谢杳杳眼眶是红的，有点心疼。

“妈咪，你别再哭了。”

谢杳杳点了点头，“嗯，妈咪不哭了，来，叫太姥姥。”

谢子煜看着照片里慈眉善目的老人，向她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太姥姥，我是煜宝，是妈咪的小孩。好可惜我没有早点出来见到您。”

谢杳杳忍不住笑了。

谢子煜蹲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跟池姥姥说了很多话。

并且向池姥姥保证，以后他会替池姥姥守护妈咪，不让妈咪伤心受委屈。

霍燕西走到谢杳杳身旁，伸手揽着她的肩膀。

等谢子煜说完话，他对谢杳杳说：“你带着煜宝先慢慢下山，我想跟姥姥单独说几句话。”

谢杳杳一怔，随后笑道：“你要跟姥姥说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你不能听。”霍燕西郑重道。

谢杳杳瞧他那个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有些话不想让她听。

她说：“好好好，我先带煜宝下山，煜宝，跟太姥姥说再见。”

“太姥姥，下回我还要跟妈咪来看您。”说完，他冲墓碑上的照片挥了挥手，然后牵着谢杳杳的手离开。

等谢杳杳牵着谢子煜走远，霍燕西才在墓碑前蹲下。

他仰起头，看着池姥姥的照片。

他这辈子不信神佛，因为在他流浪的那些年，他求过无数次神佛。

他希望家里人发现他丢了，回来找他。

他希望抛弃他的母亲幡然醒悟，还是爱他的，会来接他回去。

可他的祈祷无人听见。

直到遇到蛮蛮。

那一个散发着热气和淡淡麦香的馒头，将他从泥泞中解救出来。

从此以后，他也能像个人一样活着，不再与乞丐抢食，也不再跟野狗抢食。

而这一切，也有池姥姥默许的原因。

“谢谢您当年收留了我，没有您跟蛮蛮，我早就死在那个雪夜了。”

霍燕西垂眸，扒着地上的野草根。

“当年在您的病床前，您让我答应您，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蛮蛮在一起，对不起，我爱她，我做不到。”

“蛮蛮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想要白头到老的人，没有她，我的世界就是一片荒芜，我不能失去她。”

“姥姥，您在九泉之下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这一生平安顺遂，健康幸福。”

霍燕西说完，他站了起来，深深地向池姥姥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当年池姥姥病重，她把蛮蛮支了出去，把他叫在床边。

那时候的她形容枯槁，已是强弩之末。

老人抓着他的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燕西，你答应姥姥，不要干涉蛮蛮的感情，不要跟她在一起。”

霍燕西眼眶含泪，“姥姥……”

“你答应我，蛮蛮她值得更好的人，你答应我。”

霍燕西听见老人喉子里咕噜咕噜，看见她的眼睛越发浑浊。

可她还在坚持，不肯咽气。

霍燕西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好，我答应您，如果她遇见了比我更好的人，我会成全她。”

老人流着泪，欣慰地闭上了眼睛，抓着霍燕西的手缓缓垂落。

霍燕西闭了闭眼睛，说：“姥姥，蛮蛮跟我在一起，很幸福，您可以放心了。”

走出百米远，霍燕西看见谢杳杳和谢子煜站在台阶上，似乎在等他。

他快走了几步，小跑到谢杳杳身边，谢杳杳朝他伸出手来。

“霍燕西，我们回家吧。”

霍燕西看着那只白净的小手，眼前又浮现了当年他流落街头时，朝他伸过来的小手。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一如当年，握住了他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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