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霄抿唇看着自己的哥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哑着嗓子问，“大哥，就当吃一顿家常便饭吧，就算是……她也是我的朋友，也是父亲重视的小辈，不至于生疏到见面都尴尬。”

是啊，不至于生疏到见面都尴尬。

谢凌云闭了闭眼，最后点点头，“好，等我出院那天吧。”

谢凌霄缓缓松口气，见谢凌云似乎又要沉默，就岔开话题说起别的事情。

……

眼看着天气一点点热起来，宋方好也越来越忙。

学期末，紧接着就得去和北大荒那边交流，两件事情凑一起够她忙得脚不沾地。

周六下午是她一周中唯一空闲的时间，刚歇下来，本来想着休息一下午，可刚躺下，宋方好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快一个半月没见的谢凌云。

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她已经好久没去看他，担心他见到自己触景生情，所以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来自谢凌霄。

谢凌霄跑这里倒是跑得勤，三五天就来一次，来时候还不空着手，不熟悉她的人都以为谢凌霄是她亲姐姐，对她好一阵羡慕。

宋方好想到这点，脸上表情不由得越来越柔和，没犹豫就爬起身打算收拾一下去国营商店买点东西，然后去医院看望谢凌云。

站在商店，她想了想，给谢凌云买了些不算特别甜的核桃酥，买了些听说是从沪市来的大白兔奶糖，最后目光落在旁边的男士手表上。

“同志，你真有眼光！”

售货员见宋方好目光落在上面，笑着就凑上来，“这块表可是高级货，是和电视机这批东西一起从南方调过来的，全首都找不出几个一模一样的。”

“你拿出来看看？今早刚到的货。”

宋方好也心动，可是钱是够了，她手里却没票。

家电票这些东西向来供不应求，她已经计划着从谁手里买一张，当做一份礼物送给谢凌云，等他出院时候送给他。

说话间，售货员笑着就把表拿出来，“这块表和其他表比也不算贵，是海鸥牌的，一百八十块，还不需要票。”

宋方好心下一动，彻底心动了，接过表放在手心低头看了好几眼，然后问，“能不能等我一个小时，我出门没带够钱，现在回去拿。”

售货员纠结地看着她，“哎呦，这还真不好弄。这表一共来了五块，刚才就卖出去四块，因为不用票，大家伙知道之后可热情了。”

宋方好清楚把货收起来也不行，当下不纠结，立刻把表递过去，“那我赶紧回去拿钱。”

这块表她是真的想买下。

一百八十块不是小钱，但是宋方好这么多年一直有部队上的补贴，现在又有一笔属于自己的“工资”，拿出这笔钱不算难。

谢凌云对她的恩情，不是一块表和几句感激能还清楚的。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面，宋方好最近总是梦见过去，梦见自己被赵建华和张云云为难时候，谢凌云忽然出现救了她。

想来想去，其实她当初还是太大胆，张云云和赵建华手狠心更狠，当初她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和他们斗，如果不是谢凌云在，或许她也讨不得好。

这份支撑她走出泥潭的恩情，值得自己铭记一辈子。

就算……

就算以后两人之间只有恩人这一层关系。

想到这里，宋方好不由得加快脚步，原本来回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跑到四十分钟。

“表还在吗？”

她一回来就连忙问刚才的售货员，心里微有些焦急，“我带着钱回来了。”

不知道表还在不在？

其实比买下这份礼物更焦急的，是即将去探望谢凌云而越发迫切的心。

宋方好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湿，说出这句话时候才发觉自己跑得满头大汗，当即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额头对售货员笑笑。

“在在在。”

售货员笑了，对着她眨眨眼，“看您是真喜欢，我刚刚留了一会儿。”

宋方好感激，连忙把钱递过去，“谢谢您。”

售货员边写单子边忍不住感叹，“哎呦，看着你我就想起来我当年和我男人刚在一起时候，心里想着送个东西，结果一直买不到合心意的，好不容易看上双鞋，结果一扭头被人买走了。”

她说着就眨眨眼，“是送给长辈的，还是送给……”

宋方好脸上表情微微顿了顿，笑了笑说：“送给一个……哥，不，是一个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用在这里，忽然显得格外暧昧，售货员听得笑了笑，把表装起来递给她，“能毫不犹豫地送这么贵重的礼物，那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宋方好抿唇笑笑，接过东西没再说话。

确实很重要。

去医院的路上，她满心都是说不出的雀跃。

买下这份礼物的钱，大半都是用入学到现在的奖学金和实验室挣的钱，今天忽然要用钱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现在算得上小有积蓄，整个人顿时更有干劲了。

她想，不知道谢凌云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真是巧，她本来都计划着找谁买个票，结果这块表居然不用票就能买。

打动她的其实是这块表的外形，表盘上刻着一只雄鹰，展翅高飞。

这寓意太好，以至于宋方好见到这块表时候就已经想着换票，听见不要票就宁可大夏天跑四十分钟也要回去拿钱买下。

算着时间，谢凌云应该还有一周出院，谢凌霄上次来见自己时候，告诉她等谢凌云出院时候请她来家里吃饭。

再等一周他们就能在谢家见面，但宋方好今天闲下来时候，忽然按耐不住自己的心，不再想等这一周。

手里攥紧礼物，宋方好走到医院时候心越跳越快，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走到医院门口时候，她反倒有些犹豫，下意识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生出些迟疑。

要不还是下周见？

她现在顶着大太阳跑了那么远，会不会看上去太狼狈了？

纠结间，她忽然听见人喊住她。

“宋方好同志？”

她一转头，发现那人是和她沟通过许多次的医生，不由得心下一动，“您好。”

“哎呦，好久没见你。”

医生笑笑，“谢凌云同志早上刚出院，估计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跑空了。”

什么，谢凌云出院了？

宋方好一愣，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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