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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家书告乃翁2(一更)


第471章  家书告乃翁2(一更)

    深夜时分,北青书院后山,兰石院内灯火未熄。

    静室内,兰石先生盘膝坐于蒲团上,双目微阖,面色比平日更显苍白。

    他正有意识的激发旧伤,此刻五脏六腑似被冰锥反复刺扎,眉心那点暗红印记微微跳动,散发出阴寒死寂之气。

    步天佑则一袭白衣,立于他身前三尺处。

    这位不周先生的眼神凝肃如古井深潭。

    他抬起右手,五指虚张,掌心向下,隔空悬于兰石头顶三寸。

    一股温润醇和、似春阳化雪般的淡金色真元自他掌心流淌而出,如涓涓细流,无声无息没入兰石的百会神台。

    兰石身躯微颤。

    他只觉一股暖流自头顶灌入,似温泉漫过冻土,所过之处,那些盘踞在经络深处的阴寒郁结之气,竟如冰雪遇阳,悄然消融。

    更神奇的是,那暖流中蕴含著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机韵律,似能唤醒万物枯荣的本源之力,与他体内残存的涅槃焚天梧真意隐隐共鸣。

    兰石不敢分神,全力运转功体,引导著这股外来真元游走周天。

    时间悄然流逝。

    静室内唯有兰石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步天佑真元流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一刻钟后,步天佑忽然收手。

    兰石顿觉那股温暖浩荡的真元如潮水般退去,可体内却已大为不同。

    那似附骨之疽、纠缠了他六十余载的阴寒伤势,竟被化去近三成!

    五脏六腑间的刺痛感明显减轻,眉心那点暗红印记也黯淡了不少,周身真元运转比以往顺畅了何止倍余。

    他虽未痊愈,可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那座大山,却已被移开了一大半。

    兰石深吸一口气,只觉胸腹间一片温润,竟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他正要开口称谢,步天佑却冷冷瞥他一眼:「闭嘴!好生炼化,稍后可借此物之力破境!」

    话音未落,步天佑左手一翻,掌心已多出一只赤玉小瓶。

    他拔开瓶塞,顿时一股灼热而醇厚的异香弥漫开来,静室内温度骤升三分。

    步天佑屈指一弹,一滴金红色、粘稠如蜜的液体自瓶口飞出,精准落在兰石眉心!

    兰石稍加感应,就瞳孔一张,神色又惊又喜。

    「这是—凤髓琼浆?!」

    凤髓琼浆乃上古神凰骨髓精华所凝,一滴便足以让二三品御器师脱胎换骨,弥补根基,更是火系御器师冲击关隘的无上宝药!

    此物珍稀至极,真不知师尊是从何处寻来的?

    兰石不及多想,那滴琼浆已自眉心渗入,化作一股磅礴灼热的洪流,轰然冲入四肢百骸!

    「唔——!」

    兰石闷哼一声,周身皮肤瞬间涨红,头顶白气蒸腾。

    他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著这股浩瀚药力冲刷经络,滋养脏腑,弥补这六十余年来因伤势而不断损耗的根基元气。

    静室内,温度持续攀升。

    兰石身后虚空,那株高达十余丈的涅槃焚天梧」虚影自行显化!

    只是此刻,这株神梧与以往大不相同。

    原本黯淡的枝干此刻流光溢彩,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机:叶片上燃烧的金色火焰愈发纯粹灼热,隐隐有凤凰清鸣自火焰中传出。

    更惊人的是,树冠中央,一点赤金光华急剧膨胀,迅速化作一枚巨大的火焰花苞。

    花苞缓缓绽开,其中竟蜷伏著一头翼展三丈、通体赤金、翎羽华美的凤凰虚影!

    凤凰双目紧闭,似在沉睡,可周身散发的涅槃新生、焚尽万物的煌煌神意,却已笼罩整座静室,甚至透过门窗缝隙,弥漫至院中。

    步天佑见状,微微颔首。

    他袖袍一拂,一道淡金色光膜无声展开,将整座兰石院笼罩其中。

    院外,夜色依旧静谧,竹影婆娑,溪水潺潺,没有任何异常。

    静室内,兰石的气息却在节节攀升!

    四品巅峰的瓶颈,在这滴凤髓琼浆的冲击下,似纸糊般一触即溃。

    「轰——!」

    无声的轰鸣在兰石体内炸开。

    他周身经络骤然拓宽三分,丹田深处,真元核心急剧旋转、凝练,化作一团赤金色的火云!

    背后那株涅槃焚天梧」虚影光华大放,树冠中央的凤凰陡然睁开双眼!

    「唉—!!!」

    清越穿云的凤鸣响彻静室!

    凤凰舒展双翼,冲天而起,在树冠上方盘旋三周,最终化作一道赤金流光,重新投入兰石眉心。

    下一刻,兰石眉心那点暗红印记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指甲大小、形似凤凰展翅的淡金色神纹!

    这是已达二品巅峰的武道真神!

    兰石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似有赤金火焰流转,一闪即隐。

    他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灼热如熔岩,喷出三尺便凝作白雾,久久不散。  

    兰石感受著体内奔腾如江河的磅礴真元,以及元神深处那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强韧,一时竟有些恍惚。

    六十七年了。

    自当年为护沈傲,强行动用秘法以致元神受损,又被那人斩伤,他便再未体会过如此轻松、如此充满力量的感觉。

    他起身,整了整衣袍,朝著步天佑深深一躬:「谢师尊再造之恩!」

    这一礼,真心实意,甚至带著几分哽咽。

    「勿需如此!」步天佑摇了摇头,神色复杂:「我对你不闻不问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助你疗伤,兰石你别怨我就好。」

    兰石直起身,神色肃然:「岂敢,徒儿知师尊与师伯深受神灵与朝廷之忌,各方掣肘,且徒儿昔年确实处置不当,落到此等境地,实乃咎由自取,怨不得师尊与师伯。」

    他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希冀:「师尊当年曾说,让我耐心等待时机,今日师尊为我疗伤,助我突破至三品,可是时机已至?」

    「我确实从你那师弟身上看到机会了,准备搏一搏。」

    步天佑点了点头,语气转沉:「且你的伤势,已经拖不起了。」

    兰石闻言神色一怔,眼里再次泛起感激之色:「谢师尊!」

    四品御器师如有官脉供养,寿元至多一百二十载,他因伤势缠绵,生机损耗,早该在三十年前便寿尽坐化。

    是步天佑几次暗中寄来延寿丹药,加上他自己苦研丹道,炼制续命之物,才硬生生拖到现在。

    可拖得越久,身体活力越低,气血衰败,五脏衰竭,即便有灵丹妙药,也再难弥补根基,更遑论冲击三品。

    若此番再不突破,至多十年,他便将生机耗尽,再无回天之力。

    而如今晋升三品,寿元立增一倍,可延至二百四十载!

    对他来说,今日不止是修为功体上的提升,更是新生」。

    步天佑却摇了摇头,语气凝然:「你可知,就在刚才,灵玉也突破到了四品?」

    兰石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之色:「当真?!」

    温灵玉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天赋心性皆属上乘,却因魔染与打压,蹉跎数十年。

    如今听闻她浴火重生,突破到四品,兰石心中欣慰,更胜于自身破境。

    「先别高兴。」步天佑一声轻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我既已下场,打破了北天学阀维持了几十年的默契与僵局,我们的敌人必定会有动作,会反击,其势必如疾风暴雨!

    接下来,你们也会面临狂风恶浪,明枪暗箭,甚至会恶战连场。

    你们顶得住,神鼎学阀便能存续下去,我与师兄也可再进一步。可如果你们顶不住「」

    步天佑看向兰石,目光深邃,语气如冰:「不但你们这些弟子要粉身碎骨,我与师兄,亦将万劫不复。」

    兰石神色凝然,眼中毫无惧色,反倒燃起一团沉寂已久的火焰。

    他拱手,一字一句道:「弟子早有准备,这六十多年苟延残喘,日夜煎熬,为的便是今日;师尊放心,弟子愿为学阀先驱,纵是刀山火海,亦绝不退后半步!」

    步天佑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好!」

    他稍作沉吟,又道:「你昔日被那人斩伤元神,伤势缠绵一甲子有余,实在太久,即便我今日以凤髓琼浆助你破境,也只能化去三成阴寒,根基犹有缺损。」

    步天佑看向院外:「不过你师弟在丹道医道上的天赋,堪称旷古绝今,待他修为晋至四品后,应能助你完全解决此患。」

    兰石闻言,眼中再次浮现惊讶之色。

    沈天丹道医道天赋极高,他早已知晓,可师尊对他的评价,竟如此夸张?

    旷古绝今?

    连师尊这等丹道大宗师都无法根除的旧伤,沈天未来竟能解决?

    兰石心中波澜微起,却未多问,只重重点头:「弟子明白。」

    同一时分,广固城别院。

    沈天盘坐静室,面前案上铺著雪浪宣纸,墨已研好。

    他提笔蘸墨,略作沉吟,便落笔书写。

    字体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伯父大人尊鉴:」

    「侄儿天,谨拜书于北青书院,前日赤焰传书并功元丹三枚已至,侄儿拜领,感激不尽。」

    「今有一事,需禀于伯父:侄儿已于昨日拜入不周先生步天佑门下,成其亲传。先生乃当世绝顶,武道丹术皆通玄入化,得蒙青眼,实乃侄儿莫大机缘。」

    「另,今日北天学派真传考核已毕。侄儿侥幸,道缘、心性二试皆过,眉心显化神箓,已正式跻身北天真传之列。」

    写到此处,沈天笔锋微顿,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更有幸者,考核之际,新任两淮监察神尊冥王法驾亲临,对侄儿颇多垂青,赐下神眷印记,今侄儿掌背已有冥王神纹,自此身负四大神眷—青帝、旭日王、冥王、先天忘神,神明眷顾,庇佑加身。」

    「此外,温灵玉与谢映秋二女,亦随侄儿晋升真传!灵玉更服食师尊所赐涅槃返神丹,已于昨今两夜浴火重生,突破至四品,铸就二品不死神凰」真神,此女战力强横,未来必成侄儿臂助。」

    「另有一事,需告于伯父:今日考核之前,北天学派大学士萧玉衡,曾于长街拦路,言语威胁,欲逼侄儿放弃温、谢二人,以换取真传名额。侄儿未从,与之当街争执。此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日后或生事端,伯父在京,需稍加留意!」  

    沈天写至此处笔锋再转:「闻伯父为侄儿真传之事,曾亲访北天学派三位大学士,许以厚礼。侄儿闻之,既感伯父拳拳爱护之心,亦觉伯父何其愚也?」

    「侄儿今有不周先生为师,有四大神眷在身,根基已成,羽翼渐丰,真传考核,于旁人或是天堑,于侄儿不过等闲。伯父日后无需再为侄儿前程如此劳心费神,打点关节一侄儿之路,自当亲手辟之。」

    最后,沈天笔势一收,写道:「临书仓促,不尽欲言。待天元祭后,侄儿赴京面谒,再叙别情。」

    「侄儿沈天,谨再拜。」

    信毕,沈天搁笔,轻轻吹干墨迹,正要将信纸叠起封缄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而短促的禽鸣!

    那声音穿透夜色,带著濒死的挣扎,尖锐地刺入静室。

    沈天眉头一皱,抬眼望去。

    只见一道赤影歪歪斜斜、似断线风筝般撞破窗纸,摔进屋内,啪」地一声砸在地板上,溅开几滴暗红的血。

    那竟是一只神焰灵隼——

    此刻,它一身赤羽凌乱不堪,沾满血污与冰晶,左侧翅膀怪异地扭曲著,显然已经骨折,胸腹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将身下地板染红一片。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那双原本锐利如金瞳的眼睛,此刻已经涣散,生命的光彩正在飞速流逝。

    但它仍挣扎著,用喙艰难地啄了啄绑在腿上的玄铁信筒,发出一声微弱至极的哀鸣,仿佛在催促。

    随即,这只灵禽的头歪落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沈天眼神骤然转冷。

    他起身,快步走到灵隼尸身旁,蹲下解下信筒。

    指尖划过,鲜血滴落,筒盖弹开。

    内里只有一页素笺,墨迹犹新。

    沈天目光扫过素笺上的文字,瞳孔微微一凝。

    他缓缓站起身,冷笑著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以及那片无声飘落的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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