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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有的考试,其实根本不是为了考试


第214章  有的考试,其实根本不是为了考试

    申时初刻,距开考不过五个时辰,这场考试便收卷了。

    这第一届吏员考试,题目虽然新颖古怪,题量却确实不多,五个时辰,足够了。

    贡院大门缓缓推开,伴随著一阵嘎吱声,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无数身穿青衿的考生涌了出来。

    长街上,霎时间就被喧闹声填满了。

    有人形单影只,搓著手,一脸愁苦地裹紧衣衫匆匆离去,那多半是觉得自己考砸了的。

    但更多的,是三五成群,就在那贡院门口的大槐树下,或是街边的避风处,迫不及待地围成了圈子。

    ——对答案。

    自隋唐以来,科举内容各种变化,但唯有这项习俗是从未变过的。

    钱长乐缩著脖子,立在人群的最边缘。

    他身上穿著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儒袍,袖口还磨破了边,最要命的是那股味道。

    —一自制的永昌煤,不知道哪里流程不对,烧起来的味道比惜薪厂卖的官煤要刺鼻许多。

    看著那些衣著光鲜的士子侃侃而谈,钱长乐下意识地往阴影里退了退。

    但他没走,他太想知道结果了。

    他如同做贼一样,眼神望著远处,假装在找人,在这个圈子听两句,又挪到那个圈子听两句。

    心里的算盘珠子拨得里啪啦响,那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听到有人说律法卷第一道大题,聚众冲击府衙之事,定妖言惑众,当判斩,可配赎。

    他心里一凉:完了,我定的谋反————

    这一扣就是十分。

    又听到有人说公务卷关于「宗族抗税」一题,当以「乡贤」为切入,以「旁宗外姓」做辅助,他又心头一喜:这题我答对了!

    总之,听来听去,诸人说得都有道理,最没道理的就是自己。

    经义、算术,钱长乐是最有把握的,那卷逻辑题,初看觉得诡异,但静下心来,他也是十拿九稳。

    但律法、时政、公务这三卷,他心中是全然没底。

    他对自己的估分也因此在九十分到一百二十分之间来回起伏不定。

    不知不觉,日头更沉了些,街上的讨论声却愈发嘈杂热烈。

    所有人的话题,最终都汇聚到了那张最特殊的卷子上—时政卷。

    钱长乐这下子听得如痴如醉,连心中的算盘都忘记拨了。

    那些衣著华贵的考生口中,一个个他以往从未知晓的「官场世界」正向他徐徐拉开帷幕。

    「哎,那道身边之弊」,诸位兄台都写了什么?」一个锦衣考生压低声音。

    「这题我也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写了京营军备外包之事。」另一位面容精瘦的考生微微一笑,接话道:「此事京中也算也过了明面,写起来倒不担心犯了啥忌讳。」

    那锦衣公子一拱手道,「是,只知陛下提过此事,但细致之处却是不知,还请李兄不吝赐教。」

    那李兄哈哈一笑,满是得意,开口道:「好说好说,这事我倒确实知之甚详,O

    「朝廷查贪,往年都只对帐目细册,不问实物」

    「是故下等的贪腐,才会挪用帐目,而高端的贪腐,却往往都是从物料之中著手。」

    「一把开元弓,连弓带弦,造价3钱5分,一囊箭30支,造价也要2钱7分。」

    「这明面帐目谁都不敢改,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但动手脚的地方,不是这个报价,而是实物!报上去的是桦木筋角弓,实际上送上去的,全是清一色的竹弓,刷了层漆罢了!中间这利差,便是大弊!」

    「一次军备报造下来,数千两的白银,最后也就是数百两银钱就搞定了,剩下的都能各自分润出去。」

    钱长乐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原来还能这么贪腐?

    他想到自己卷子上写的那些小儿科一样的时。

    什么村里恶霸豪强勾结,抢断水源等事,虽是亲身经历,但比起这等「高端贪腐」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这时,那个锦衣公子忽然皱了皱鼻子,疑惑地四下张望:「怪哉,哪里来的一股子生煤味儿?」

    钱长乐心头顿时一慌。

    他赶忙低下头,嘴里胡乱嘟囔著:「哎呀,张兄去哪了————借过借过————」

    他狼狈地从那个圈子边上逃开,钻进了人堆深处。

    平复了一下心跳,他又被不远处一阵粗豪的笑声吸引,那是几个身材壮硕、

    一看就是军户出身的考生。

    钱长乐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站在下风口。

    「你们写的那些算什么,我写的是京营演练之弊。」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撇撇嘴,一脸的不屑:「我那卷子上写得明白:各卫所日常校阅、习射、演练火器,名目繁多,按例都要消耗火药、箭矢。」

    「可实际上呢?谁去练?营兵们交了买闲钱」,各自做生意去了。那这些省下来的火药箭矢去哪了?」  

    胖子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做了个抓钱的手势:「转手就被百户千户们卖了,这叫「吃空耗」!两头拿钱!」

    钱长乐大开眼界。

    他一直以为,贪官就是收银子办事,或者直接伸手要钱。

    可听这胖子一聊,他才发现自己简直是一只坐在井底的癞蛤蟆,连人家怎么贪的都想不出来。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胖子旁边一人似乎也闻到了什么,嫌弃地挥了挥袖子。

    钱长乐脸上一白,有了刚才的教训,他不敢多留,赶紧又假装寻人,灰溜溜地挪到了下一处圈子。

    这群人文质彬彬,声音压得极低,似乎在说什么机密。

    「你们写的都太浅了!我写的乃是京中送礼之弊——雅贿。」

    「如今京官还要真金白银?还要明目张胆抬个箱子入府?俗!太俗!而且太险!」

    那人指了指正阳门方向,得意道:「我在卷中直言:如今行贿,都走文玩字画了。哪怕是赝品,只要是从正阳门大街那几家特定的铺子里买的,送到府上,那就是真迹!」

    「回头大人们再让家里仆人,把这真迹」拿回铺子去寄卖」,铺子扣点茶水费,剩下的银子干干净净进了大人的口袋。」

    「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这贪墨之法,也讲究个大象希形啊!」

    周围一片恍然大悟的低呼和赞叹声。

    钱长乐站在寒风中,听著听著,原本身上的那股子冷意,竟慢慢退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热和兴奋。

    他看著眼前这些口若悬河的富家子弟,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原来这些事,大家都知道!

    甚至大家也都敢说!

    若是放在以前,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这些?

    可如今,皇上竟然出了这样的题,让天下人把这些烂帐都翻出来晒晒!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比他钱长乐聪明!

    这些聪明人如此敢言,国家如此求治,圣君如此英明,这天下又如何不会变好呢!

    钱长乐越想越觉得心潮澎湃,只觉得这一趟考试,即便不中,能见到这万马奔腾、直言时弊的场面,也值了!

    只是————

    他眉头忽然微微一皱,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大家说的都是军国大事、官场秘闻,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那件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

    他心怀不解,又凑近了几个圈子,仔细听著。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听到了几个看起来衣著也不甚华贵的考生在议论此事。

    「那号舍的巡丁,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等大考都敢拿钱!」

    「这有什么?你没听他们说吗?这钱,都是要层层上供给考官的!」

    「那你们写了这桩时弊没有啊?」

    「废话!当然不能写了!天下时弊那么多,还缺这一桩小事吗!」

    「可是————可是题目上明明写著近日所见时弊」啊!」一个年轻的考生不服气地争辩道,冻得通红的鼻尖冒著白气。

    眼见有人开头,钱长乐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是啊,题目上还说了亲身」二字。此桩时弊,不就是我等近日亲身所历吗?」

    他们二人话音落下,先是一静,随后旁边更大范围的考生也聚了过来。

    众人打量他们二人,脸上全是戏谑。

    一个同样穿著旧棉袍,但年岁稍大的考生搓了搓僵硬的手,斜睨了他们一眼。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两位小兄弟,这书,不能读得太死啊。」

    他说话时,嘴里哈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像是在为这冰冷的道理做著注脚。

    另一人则直接得多,他抱紧了胳膊,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理是这个理。可你得看,这理能不能让你端上顺天府的饭碗才是。」

    钱长乐这下不服气了,他握紧了拳头,沉声道:「陛下力行新政,这次考吏员,不就是要求个实」字吗?我等若连亲身经历的实弊」都不敢言,还怎么当差做事,还怎么修正时弊?」

    他这话说的恳切,带著他对新政最朴素的理解。

    然而,他这番实在话,换来的却是一片带著怜悯的摇头。

    方才那个教训他的士子,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没让你不说实弊」啊。

    「」

    他抬起下巴,朝周围示意了一下,「大伙儿写的,漕运上的亏空,私盐的泛滥,哪一件不是实实在在的弊病?哪一篇的对策,不比你整顿一个贡院巡丁要有用?」

    旁人一人也接过话头,笑道,「关键是那么多时弊可写,又何必非要写这一桩呢?」

    「这事牵扯著考官,谁知道会不会因了这事便被无端黜落?」

    「小兄弟,你要先当上这个吏」,才能去办这些事」。」

    「你连顺天府的门都进不去,你那一肚子的想法,一身的本事,给谁看?说给这北风听吗?」

    这番话倒是公道,不似前面那几人的冷嘲热讽。

    钱长乐张了张嘴,实在是无从驳起。

    众人见他闭了嘴,也失去了教训的兴趣,转过头,又说起各项时弊来。  

    而钱长乐呆了片刻,那股窥见时弊细节的热情突然就消散不见了。

    他觉得那些人说得不对,读书人就该有股正气,正气难道是要畏险怕难吗?

    正气不应该一往无前吗?

    可他又觉得,他们说得似乎也没错。若是连饭碗都端不稳,那所谓的正气,除了感动自己,又有何用?

    十八岁的钱长乐读了些书,却又读得不多,终究是迷茫了。

    他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一路往家走去,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你要先当上这个吏」,才能去办这些事」。

    3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那些或嘲讽、或怜悯、或故作老成的话语,像一把把钝刀子,在他心里来回地割。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亲身经历的「实弊」,反而成了最不能碰的禁忌?

    为什么那些高谈阔论著军国大事、官场秘闻的人,对近在眼前的丑恶却视而不见?

    他所信奉的「正气」,难道真的只是感动自己的笑话?

    最重要的是,他隐隐约约觉得他们可能才是对的。

    自己本来分数就低,再犯了这个错误,这场考选十有八九是考不中的了。

    完了。

    这两个字,如同两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走了多久,那熟悉的小院终于出现在眼前。

    钱长乐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力地搓了搓已经冻僵的脸,直到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才挤出一个爽朗的笑脸。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哥哥,嫂子,我回来了。」

    屋内,大哥钱长平和大嫂王氏看到他回来,两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快,快坐下吃饭,都给你热著呢。」大嫂王氏赶忙起身,去厨房端菜。

    饭菜很简单,一碟腌萝卜,一碗野菜糊糊,还有一张和著小葱,细细煎得金黄的鸡蛋面饼。

    如今考试也考完了,倒是没必要求什么「状元头」的意头了。

    鸡蛋,还是细细处理一下,才更为美味。

    钱长乐端起饭碗,忍不住眼眶一热。

    他也不敢流泪,怕反而让兄长嫂嫂担心,只是低下头,扒拉著碗里的糊糊。

    他食不知味,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是机械地咀嚼著,吞咽著。

    大哥大嫂看著他,也不多问,只是不停地给他夹菜。

    「多吃点,这两天在贡院,肯定没吃好。」

    钱长乐「嗯」了一声,夹起那鸡蛋,囫囵吞枣一般,随口就塞进了嘴里。

    钱长平和王氏顿时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了。

    大嫂王氏默默地收拾了碗筷,对他俩说:「我————我身子有些乏了,就先去睡了。你们兄弟俩聊聊。」

    说罢,便进了里屋,还细心地把门带上了。

    堂屋里,只剩下钱长乐和他大哥钱长平。

    永昌煤的微弱火焰跳跃著,刺鼻的味道笼罩了整个屋子。

    「考得————不顺心?」钱长平先开了口。

    钱长乐的肩膀猛地一颤,再也绷不住了。

    他把头埋进臂弯里,声音带著哭腔,闷闷地说道:「大哥,我可能————考不上了。」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钱长平道,「人活一辈子,哪能事事都顺心。

    」

    「可我不甘心!」钱长乐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我明明是按著题目的要求写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为什么实话反而是错的?为什么那些避讳不言的人反而得意洋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委屈和愤怒,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钱长平沉默地听著,他听不懂什么题目要求,什么实话空话。

    他只是看著自己这个弟弟,这个向来书生意气,自信无比的弟弟,此刻却如此痛苦。

    等钱长乐说完了,他才缓缓开口。

    「长乐,哥不懂你们读书人的大道理。」

    「哥只知道,种地,就得实实在在地种,容不得弄虚作假。」

    他指了指钱长乐的心口。

    「你写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是踏实的,还是慌的?」

    钱长乐一愣。

    「是————是踏实的。」

    「那不就结了。」钱长平道,「你做了自己觉得对的事,对得起自己的心,那就没啥好后悔的。至于别人怎么看,朝廷取不取,那是别人的事。」

    「可————」钱长乐还想争辩,「可是,如果进不了顺天府,那就什么都做不了啊!」

    「哪里能做不了呢?」钱长平反问了一句,「若真是个圣君再世,总有机会做事的,若不是圣君在世————」

    钱长平沉默片刻,开口道,「那还不如找个安稳的营生踏踏实实干才好。你可莫忘了,家里的田是怎么没的。  

    钱长乐彻底沉默了。

    万历时,京畿大行水利营田事。

    他父亲读过一点书,找来邸报看过,便说此事大有可为,于是将家里旱田,换了河边地,去改成水田。

    结果过没几年,诸位大人被劾去职,水道被村中老爷一截,哪怕是河边地也照样断了水。

    更可怕的是,村中老爷,说他们家带头投献官府,做的是要让乡里增赋增税的勾当,最是不当人子。

    众多无赖、恶霸、乡邻,轮番滋扰,冷眼之下。

    他们一家人实在呆不下去,这才不得已卖了田地,搬来这宛县。

    没过几年父亲愤懑而逝,母亲也因病而亡。

    两场葬礼下来,田地不得已都卖了,他们这钱家,也变成了穷家。

    是以他考选吏员这事,兄长心底总是不同意的,只是拗不过他,也不善言辞,这才没多说什么。

    钱长乐欲要反驳,却终究说不出口。

    是啊————

    如果是圣君子再世,又哪里会如此呢。

    万历爷、天启爷登基时的气象,他又不是没见过,到最后不都是变了味么。

    这天下,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呢。

    钱长乐闷闷道,「我知道了哥,你说得对,是我太急了。

    他默默地站起身,走进自己的小屋,钻进了冰冷的被窝。

    黑暗中,起先只是无声地流泪,渐渐地,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响起,最后,却变成了止不住呜咽。

    知道是知道。

    但少年的心中,终究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罢了。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贡院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数十书吏穿梭其间,将一份份密封好的考卷依次送入,堆积成山。

    最终,一名书吏上前禀报导:「启禀倪大人,应考两千四百七十二人,实到场两千二百一十四份,所收试卷一份不少,全都在此了。」

    这位倪大人,正是秘书处吏员组组长,倪元璐,倪编修了。

    区区吏考,还不值得安排一堆翰林、给事中、主事来当监考官。

    也更谈不上如同会试那般,一堆官儿为了房考位置,抢的头破血流。

    一个秘书处当红要员,加他的几个组员到此,已然算是非常高规格了。

    倪元璐点点头,朗声道:「诸位辛苦了!」

    ——

    他环视一圈,声音略微拔高:「今夜,我等便将这两千余份考卷,尽数批阅完毕!明日午时,于贡院正门张榜公布!」

    话音一落,底下的书吏们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一晚上批完?」

    「两千多份啊!」

    「这————这如何来得及?」

    过了片刻,终于有一位年长的书吏站了出来,拱手道:「倪大人,连夜批阅,我等自当遵从。」

    「只是这两千多份考卷,非同小可,便是一天一夜,也未必能批阅周全。一晚上————是否太过仓促了?」

    倪元璐闻言一笑。「仓促?哪里仓促!」

    他点了点案上的册子道,「诸位,看看你们刚拿到手的评分准则,尤其先看看时政卷第一题的评分准则!」

    众人将信将疑,纷纷翻动书页,目光汇聚到那评分细则之上。

    只看了一眼,所有人都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台上的倪元璐。

    只见那评分准则上,与别处不同,专门用朱砂笔写著一行大字:

    —一本题之中,未写号舍巡丁时弊一事者,其他诸卷不必细看,直接黜落,一概不取!

    「如何?」倪元璐高声道,「这两千多份考卷,先按此题筛选,最终能有个一千份,便算了不得了!」

    「诸位,开工吧!」

    众人心头一凛,正要动手。

    又有一人开口了,声音有些迟疑:「大人,下僚斗胆一问。或许————或许有人并非不敢直言,而是其所见之弊,比号舍之事更为深刻,更为紧要呢?这————

    又当如何?」

    倪元璐闻言不禁冷笑。

    这是考选吏员,不是考选举人进士。

    一考吏员,科举便几近是断途了。

    天下英才杰士,不是确实没有希望,谁会来参加这项吏考?

    来参加这场吏考的,时弊之细微或有可称道之处,但又哪里会有什么「深刻」,「紧要」之说?

    这第一场吏考,看似考人,其实却不是考人。

    毕竟新政纵使如何仓促,又何至于缺这数百吏员。

    这场吏员考选,乃至明年的吏员考选,更大的意义,还要通过其中的试题,去向天下表明新政的风向。

    毕竟科考题目是不能大改的,但吏员考选的题目改动起来却是简单。

    用陛下的话说,「不能直刺当下,瞻前顾后者,新政不取也!」

    此之谓,矫枉必须过正,移风易俗,当用雷霆手段!

    此非取士之考,乃是考选人心、移风易俗之考也!

    但这番深意,自然没必要对眼前这些吏员们细说了。

    倪元璐收回思绪,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狠狠一瞪那个提问的官员。

    「勿要多言!依言照做便是!」

    众位书吏心中一凛,再不敢有任何异议,赶忙低下头,开始动手。

    一顿匆忙粗筛之下,结果很快出来了。

    却哪有什么一千份答卷?

    两千二百一十四份考卷中,有写号舍时弊一事者,拢共不过二百五十一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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