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从今以后一万年

    就在众人疑惑时，沐雨声的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倒去。

    几名天涯圣地长老飞身上前，将他接住。

    探查之下，众人脸色大变，沐雨声身上的伤势————

    炼炁士与武者不同，其成就五境，必然会是某种奇异的体质，能够让他们感知天地间的规则变化，这实际上是一种适应。

    第五秘境名唤神阙，便是因此得名。

    神阙者，神灵宫殿也。

    神阙秘境中，藏身的是自身最本源，最根本的力量，是最适合自己，贴合天地的体质。

    当然，这并非无法改变，很多人都会因为修行各种功法改变神阙，从而形成他们心目中，更好的体质。

    但此刻沐雨声——

    神阙空空，内里蕴含规则与道蕴的力量，却像是完全消失一般，至少在这些长老看来，对方已经与四境炼士别无二致！

    境界打落？还是被徐广废掉了体质？

    他们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徐广。

    对方的状态似乎也不见得有多好，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与沐雨声一般狼狈无二。

    远处，姜紫云与燕如歌几乎是同时，向著徐广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面上带著担忧。

    两人也看到了对方的动作，燕如歌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姜紫云面上闪过一抹苦涩。

    但还是对徐广的担忧，压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只是——

    随著一道金色的气流在徐广身上流转而过，其人竟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甚至没有依靠燕如歌以及姜紫云的搀扶。

    身为天涯圣地的长老，他们或许不见得有多强，但见识自然都是有的，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徐广并非强弩之末的硬撑，而是其生命力，在以一种极其狂暴的姿态茁壮。

    徐广缓缓拔起青铜长剑，负于身后。

    「看来你这个圣子，有些不合格了。」

    沐雨声面色苍白，在两个长老的搀扶下起身，看向徐广，挤出一抹苦笑。

    「徐道友不愧是真王高徒，这般实力，就算是圣人年轻时，也不过如此，在下败得心服口服。」

    徐广嗤笑一声。

    「心服口服吗？」

    旁边有圣地弟子听到徐广的话，忍不住开口训斥道。

    「徐广！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天涯圣地，圣子已经败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是，我天涯圣地虽然不复当年，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欺辱的！」

    这些声音传遍圣地。

    一时间，徐广等人，像是仗势欺人，打上门来的恶徒。

    徐广面无表情。

    沐雨声苍白的面上带著几分凄惨，一副受害者模样，加上其往日在圣地营造的谦谦君子模样。

    此时此刻，愈发显得徐广乃用心险恶之人。

    「沐雨声，徐某在问你最后一次，鱼落莲，在何处？当年韩望山与鱼落莲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听到徐广的话，沐雨声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但面上却是一脸疑惑的说道。

    「徐道友来天涯圣地，打断我天涯圣地最要紧的事情，甚至不惜与我一战，就是为了这样的事情？」

    「当年师妹与韩望山的丑闻，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及，徐道友今日来我圣地，提及我圣地当年丑事，意欲何为？」

    徐广眯了眯眼睛，叹息一声。

    「你的心理素质，果然很好。」

    「像你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缓缓向前，伸手在空中挥动，只见天地间浮现一道画面。

    「你口口声声说鱼落莲背弃宗门，那被你当关在棺椁中，当炉鼎的又是何人？」

    在一众圣地弟子惊骇的目光中，只见天地间浮现一道巨大的光幕。

    上面显示的地方，是一处山谷之中。

    主角，正是沐雨声。

    对方站在一口水晶棺椁前，正在进行某种极其邪异的手段。

    众人面面相觑！

    下意识的看了沐雨声一眼，像是完全将画面中的主角与沐雨声联系在一起。

    平日温和谦逊的圣子，在背地里，会是这样吗？

    「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圣子不是这样的人！」

    有人开口反驳。

    「这是哪里？我万川州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徐广，你造假也造的真实一些！」

    「就是！」

    那处只有天涯台连接的山谷，圣地中并非全无人知道，但知道的几个人，似乎都与沐雨声间有些关系，竟无一人开口。

    徐广目光从天涯圣地的一众长老面上扫过，眼底浮现些许失望。

    旋即叹息一声。

    「此地我只知道是天涯圣地的地方，既然诸位都说没有这地方，那便暂且不提。」  

    「万岁山妖魔这些年来害人无数，其中不乏诸多圣地弟子，我荡平妖魔地时，发现竟然是万川州中，有人勾结妖魔？」

    徐广冷笑一声。

    「沐雨声，我问你，你知道此事吗？」

    这次徐广没有等待沐雨声以及天涯圣地的人开口。

    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

    「妖魔们并非蠢货，他们将你之前与他们交流的一些信物，都保存了下来，你猜猜我在其中，发现了什么？」

    徐广似笑非笑的看著沐雨声。

    「徐广！！！！

    有圣地长老终于怒了，其须发皆张，一跃而起，站在云端，化身百丈巨人，云雾缭绕。

    「你今日来我圣地，就是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坏我圣地名声？？？」

    「说不得，本座要替真王，教训你了！」

    徐广静静的看著对方。

    狂笑一声。

    「看来，如此这样的沐雨声，你们还是决定要保下？」

    「可怜我友韩望山，一生孤苦有谁怜？」

    「罢了，今日，我便替韩望山，斩了沐雨声。」

    言毕，他向前一步。

    诸多圣地长老大怒，皆飞至空中，好似一道道云端巨人。

    但就在他们动手之际，一柄样式古拙的间，仿佛洞穿了时间与空间，从未知之地降临，悬于天地。

    剑长六尺六寸，上方剑纹复杂奇妙，似垂垂黄昏。

    上刻两个字眼，止宵。

    剑出的那一刻，天地似化作黄昏，不见日月，但又寸日月之光。

    黄昏之剑。

    只一人，拦下天涯圣地所有人。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衍真与徐广五日论道，借助叙事者职业，徐广勉强领悟一丝真王之意，便几乎能够破灭沐雨声这等绝顶五境。

    而一尊真正的圣人与五境间的差距，可想而知。

    一声叹息。

    是天涯圣地的底蕴在复苏。

    那是一尊古老的圣。

    只是对方似乎已经没了战斗的勇气。

    遥遥锁定止宵圣人的气息。

    止宵圣人也并未出手，她只是来帮徐广撑场子的，不是陪他来破灭一方圣地的。

    于是苍穹之上，圣威汇聚，相互对峙。

    而下方，沐雨声看著拔剑再度冲来的徐广，面上带著一抹怨恨。

    「你真的要毁了我天涯圣地？」

    徐广持剑精准的将其以符宝催动的道术破开，一剑横过，如分天地。

    沐雨声一根手指高高飞起。

    「我并非想毁了圣地，只是我欠了韩望山一个人情，圆他心愿，这些事情本都不会发生。」

    「你让我去覆灭八百里妖魔地，我去了，但你依旧敷衍。」

    徐广觉得他是个很讲理的人。

    但沐雨声已经面容扭曲，不复之前从容。

    「再来！且看你我到底谁死！！」

    他竟然不惜崩解已经有了破绽的道身，将神阙秘境中的神完全崩解。

    在生死最终的时刻，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在这最后关头，他并不缺乏拼命的勇气，无论他往日作风如何，但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也从不畏死。

    徐广面色从容，手中的剑也很从容，五帝法身更是从容。

    从始至终，沐雨声那动荡的神阙，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小。

    或者说，表面上很小。

    他几乎以伤换伤。

    「圣子！」

    有人见到沐雨声的样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老祖救救圣子！」

    与止宵圣人对峙的那道气息，终于凝聚出一道人影。

    这是一个全身上下皆是白色的长眉虚影。

    「道友，无论何仇何怨，一死了之，沐雨声之后如何，与汝无关。」

    言外之意，他欲在沐雨声神阙崩溃兵解后，以玄异手段将沐雨声重活一世。

    佛门有涅槃之道，道门自然也有，且天涯圣地这样古老的圣地，更是会有。

    道门名曰唤魂，重活一世的代价很大，止宵圣人点点头，「可以。」

    燕如歌瞬间大怒。

    「师尊！」

    徐广并未多言，只是冷冷的看著沐雨声。

    「我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无数次，佛门有大如来，擅此时彼刻，我今日，便斩你过去未来，且看你，如何活第二世！」

    在听到圣地那古老存在的话后，沐浴神眼底的疯狂褪去一些，但听到徐广的话，他眼神带著愤怒与慨然。

    「我与你何怨何仇？就为了一个韩望山？」

    「我不喜欢被人戏耍。」

    一句话后，沐雨声再无多言。

    到了这时，他终于有些后悔，让徐广去荡平八百里妖魔地。  

    当时第一次见面，他直接打发掉徐广，想必事情怎么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剑横空，徐广的长剑，横压在沐雨声脖颈之上。

    枭首而过。

    五境修士生命何等强大，纵然头颅缺失，依旧有著惊人的活力。

    众目睽睽之下，徐广一步向前，攥住沐雨声神魂。

    低声说道。

    「我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我很害怕你这样足智多谋」的人，为了防备你们他日报复我身边的人，我只能尽可能的将你们——挫骨扬灰！」

    徐广攥住沐雨声神魂的刹那，那团泛著青蒙蒙光华的魂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徐广—！！！」

    沐雨声的嘶吼并非通过口舌，而是直接震荡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充满了极致的不甘、怨毒与疯狂。

    「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替那韩望山讨回公道？！」

    神魂的光团在徐广掌心剧烈挣扎，属于五境修士的魂力即便在肉身消亡后依旧强悍，丝丝缕缕的魂力如针般刺向徐广的手掌，却被环绕其身的混沌气流与五帝残余道韵轻易磨灭。

    「我诅咒你！」沐雨声的神魂波动愈发暴戾，魂光中浮现出他扭曲的面容虚影，「诅咒你此生道途断绝，永困二涅！诅咒你亲友离散，尝尽孤苦！诅咒你————」

    徐广面无表情，五指猛然收拢！

    「啊—！！！」

    凄厉到极点的魂啸响彻云霄，沐雨声的神魂被强行压缩，魂光迅速黯淡。

    但就在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那团魂光中竟陡然冲出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不可查觉的灰黑色细线，无视了徐广掌心的护体之力，瞬间没入他手腕！

    徐广眉头微，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寒刺痛，低头看去，皮肤上已然多了一道浅浅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扭动的灰黑色纹路。

    「这是————道痕诅咒」？」远处有见识广博的长老失声惊呼，「沐雨声竟在最后时刻，以崩解的部分道基与神魂本源为代价，种下了这道痕之咒！」

    「道痕诅咒，如附骨之疽，与中咒者的道途纠缠，虽不致命，却会潜移默化影响其修行，尤其对破境关隘有碍！

    且极难祛除！」

    徐广感受著那道灰黑色纹路中传来的阴冷、怨毒之意，眼神依旧平静。

    他抬起头，看向掌心那团已经彻底黯淡、即将消散的魂光。

    沐雨声最后的神魂波动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与嘲弄。

    「徐广————此咒伴你一生————我在幽冥————等你————」

    话音未落，魂光彻底湮灭，化作点点光尘，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代圣地圣子，沐雨声，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整个天涯圣地山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风声呜咽，卷起尘埃，拂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拂过那些呆若木鸡的圣地弟子苍白的脸庞。

    短暂的死寂后，火山般的情绪轰然爆发！

    「圣子————圣子真的————魂飞魄散了？！」

    「徐广！你竟敢下此毒手！」

    「为我圣子报仇！！！」

    「杀了他！！！」

    数以千计的圣地弟子双目赤红，气息粗重，无数道充满杀意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场中那个持剑而立的黑袍青年。

    平日里沐雨声温润如玉、谦和待人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加之他圣子的身份与出众的天资，在年轻一代中威望极高。

    即便先前光幕中出现了那些令人不安的画面，即便徐广揭露了其可能与妖魔勾结的嫌疑，但对于许多弟子而言，那毕竟是未曾亲见、真假难辨的「证据」。

    而此刻，他们亲眼目睹了心中敬仰的圣子被人生生斩杀，神魂俱灭！

    这种冲击，远非言语所能比拟。

    「徐广！纳命来！！！」

    一声暴喝陡然响起，一道身影裹挟著炽烈的源炁光芒，如同流星般从观战席上冲出，直扑徐广！

    那是一名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的年轻弟子，修为赫然已达四境巅峰，此刻双目赤红如血，脸上满是悲愤与决绝，显然是与沐雨声关系极为密切之人。

    「周师弟不可！」

    「回来！」

    几名长老见状色变，急忙出声喝止，但已然晚了。

    那名周姓弟子已然冲至徐广身前十丈，双手结印，一枚赤红如火的玉符祭出，化作一条狰狞火龙，张牙舞爪地噬向徐广！

    这一击含怒而发，威力甚至超出了他平日水准，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

    然而，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击，徐广只是微微抬眸。

    他甚至没有动用五帝法身，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左手。

    五指张开，对著那条扑来的火龙，轻轻一握。

    「散。」

    混沌气流一闪而逝。

    那条威势惊人的火龙，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连哀鸣都未曾发出，便从头至尾寸寸崩解，化作漫天火星，消散无踪。

    而那枚作为核心的赤红玉符，则「咔嚓」一声，表面浮现无数裂痕，灵光尽失，坠落在地。

    周姓弟子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脸上狂怒的表情凝固，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全力催动的符宝，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捏碎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力量已然降临其身。

    「砰！」

    他整个人如遭重击，护体源瞬间溃散，胸口凹陷下去，口喷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十丈外的地面上，挣扎两下，便昏死过去。

    徐广并未下死手，这等伤势，对一个四境修士而言，最多十天便能彻底恢复O

    他静静的站在山巅，四下看去。

    「与沐雨声之战，乃是公平对决，生死各安天命。他既败亡，恩怨已了。」

    「徐某知道今日做的很过分，我承认我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很尊敬天涯圣地过往的辉煌，这一点，从沐雨声让我去荡平八百里妖魔地，徐某二话不说提剑而去，我一直在求沐雨声，帮我友完成最后的心愿。

    但你们也看到了，当然你们也有很多人不信，但是非曲直，今日就在这里。

    徐某，也一直在，从今以后一万年，天涯圣地任何人皆可来杀徐某！

    但还是那句话，生死，各安天命！

    诸君，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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