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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西游【全书完】


第266章  西游【全书完】

    长安城似乎浸泡在千年未有的喧腾里。

    朱雀大街上,人潮如沸水般翻涌,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掀翻两侧飞檐斗拱的酒肆楼阁。花瓣、彩绦、香囊雨点般从道旁高楼的窗棂间抛洒下来,在初春微醺的风里打著旋儿,织成一片流动的锦绣,落在新科状元陈光蕊的乌纱官帽和簇新锦袍上。

    陈光蕊骑在高头白马上,马蹄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的声,周遭的喧嚣仿佛隔著一层厚重的水壁传来,模糊不清。

    他指尖死死攥著缰绳,骨节泛白,那温热粗糙的皮革触感如此真实。

    可就在上一个意识碎片里,他还立在须弥山顶,被如来、老君、玉帝乃至燃灯、弥勒那些搅动三界的巨擘死死钉在原地。

    糖生滚烫濒死的抽搐,悟空不顾一切的怒吼————记忆的碎片尖锐地刺入脑海。

    菩提祖师————是那位出手了?陈光蕊念头刚起,便觉一阵眩晕,仿佛灵魂被无形巨手狼狠揉搓过。眼前的长安盛景,竟然是高中状元那一刻,难道是时光倒流?

    「陈状元?陈状元!」一个带著几分急促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陈光蕊茫然侧头。身旁紧跟著一个穿著青布短褂的陌生书童,正仰著脸看他,眼中有恰到好处的关切与不解,「您这是怎么了?一路都神思不属的。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御街夸官,万民瞩目啊!您在想什么呢?」

    「状元?」陈光蕊下意识重复,难道真是时光倒流了。

    「你叫我状元?现在————是武德九年么?」他问,每一个字都带著试探,心悬在半空。

    书童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哎哟我的状元公,您莫不是欢喜得糊涂了?武德九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可是贞观十三年,陛下登基后的盛世光景!再说了,武德九年压根儿就没有开科取士这回事啊!」

    他一边说一边笑,又带著点替主人著急的神色,生怕这新科状元当街失仪。

    贞观十三年?武德九年无科考?陈光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上头顶,比须弥山顶的罡风还要凛冽。

    时间的丝线在他眼前彻底紊乱。

    菩提祖师出手,除了救下糖生,竟强行扭转了光阴长河的流向,将「现在」与「过去」的断茬粗暴地拼接。

    他心绪如麻,正试图从那纷乱如麻的线团里理出哪怕最细微的一点头绪,前方的人群骤然爆发出更响亮的、近乎狂热的欢呼声。

    这声浪如同实质,猛地将他推得向前一个趔趄,若非紧握缰绳,几乎要栽下马背。同一瞬间,一团色彩斑斓、缀著流苏金线的物事挟著风声,不偏不倚,正正撞入他怀中。

    陈光蕊下意识地低头。一个硕大而精致的彩绣球,沉甸甸地压在他环抱的手臂上,丝线缠绕,流苏轻晃,散发著淡淡的脂粉香气。他有些发懵。

    「中了,中了!彩球打中新科状元啦!」

    无数声音在耳边炸开,带著毫不掩饰的艳羡与激动。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陈状元!」方才那书童的脸庞因兴奋涨得通红,几乎要跳起来,「这是丞相殷开山殷相爷府上的千金,今日在彩楼抛绣球选婿!您瞧瞧这福气,状元及第,又得丞相贵女垂青,双喜临门!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他唾沫横飞,仿佛这荣耀也有他一份。

    周遭的恭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层层包裹。人们簇拥著,推搡著,无数张洋溢著热情或谄媚的笑脸在眼前晃动。红绸被不由分说地披挂在他肩头,乐队吹打得更欢了。

    他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被这突如其来的「喜事」牵引著,浑浑噩噩地调转马头,在喧天的锣鼓与鼎沸的人声中,被推拥著走向那巍峨辉煌的相府。每一步踏在长安坚实的石板路上,都像是在踩踏虚无的幻境。

    状元游街的热闹还未散尽,相府内早已是华灯璀璨,宾客盈门。繁琐到令人窒息的礼仪轮番上演,陈光蕊像个被抽离了魂魄的精致人偶,在司仪高亢的唱喏声中揖让、下拜、叩首,繁复的锦袍如同沉重的枷锁。

    每一次动作都牵动著他混乱的思绪,殷温娇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眼前这虚假的喜庆泡沫。

    武德九年————那个寄生金蝉子魂魄的殷家小姐,早已刻在他记忆深处。

    这么多年过去了,按常理,她岂能还待字闺中?这彩楼抛球,又是唱的哪一出?难道菩提祖师扭转的不仅是时间,连人的命运轨迹也一并揉碎了重来?

    当最后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响起时,陈光蕊才从这冗长的仪式迷梦中惊醒。新房设在相府深处一处幽静的院落,雕梁画栋,红烛高烧。

    他屏退了所有想要伺候的丫鬟仆役,独自立在门内。喧嚣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在外,只剩下红烛燃烧偶尔发出的细微啪声。

    空气里弥漫著甜腻的合欢香,混著新漆新木的气味,浓烈得令人有些室息。

    他踱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庭院深深,带著一种说不出的孤寂。这静,反而衬得他心底的疑云越发浓重。

    笃、笃、笃。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陈光蕊迅速合上窗,回身。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梳著双鬟的小丫鬟垂著头,双手捧著一个白瓷小碟,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碟子里,孤零零地放著一颗桃子。  

    那桃儿不大,表皮却异常光洁,在红烛映照下泛著一种近乎玉质的温润光泽,顶端一点晕红格外鲜亮。

    「姑爷,」丫鬟的声音细若蚊蚋,带著恭敬,「小姐让奴婢送这个给您。小姐还说————」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时候不早了,请您早些安歇。」

    说完,放下碟子,飞快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陈光蕊的目光紧紧锁住那颗桃子。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跨越了混乱的记忆,扑面而来。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微凉光滑的果皮。没有犹豫,他拿起桃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液瞬间溢满口腔,带著山野间最纯净的草木清气。

    这绝非长安城中能买到的凡品,这分明是五行山,那株桃树中的桃子。

    陈光蕊猛地放下桃子,几步走到那扇紧闭的内室门前。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抬手推开了门。

    新房内红烛摇曳,新娘子殷温娇端端正正地坐在宽大的床沿,一身繁复华贵的大红嫁衣,头上严严实实地盖著龙凤呈祥的喜帕,纹丝不动,静默如画。那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正是大家闺秀洞房花烛夜该有的娴静模样。

    陈光蕊没有走近,只是隔著几步距离,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穿透那层薄薄的红绸。「殷小姐?」

    他开口,声音平静,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床沿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连指尖都未曾颤动一下。

    时间在红烛无声的燃烧中缓慢流淌。陈光蕊耐心地等待著,空气里只有烛芯偶尔爆裂的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光蕊几乎要怀疑自己判断之时,那端坐的身影,那覆盖在宽大袖口下的右手,极其快速地动了一下。

    那动作快如闪电,带著一种无法完全抑制的、近乎本能的烦躁,手背在光滑的锦缎嫁衣上,飞快地、用力地蹭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挠著,急于摆脱那点不适。

    有点像......猴子。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蹭!陈光蕊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了然又带著点无奈的笑意。

    「行了,悟空。」陈光蕊的声音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久别重逢的调侃,「别装了。这身行头,这大家闺秀的架势,再坐下去,我看你浑身的猴毛都要从这绫罗绸缎里扎出来了。难受不难受?」

    床沿的身影明显一僵。随即,一声大大咧咧、再没有丝毫矜持的「嘿」从喜帕下传出。

    只见那新娘猛地抬起手,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动作利落得像撕下一张碍事的纸。烛光下,哪里还有什么国色天香的相府千金?一张毛茸茸、雷公嘴的猴脸露了出来,金睛闪烁,正冲著他呲牙咧嘴地笑,那笑容里带著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更多的却是历经大劫后的疲惫与如释重负。

    「你这眼睛可真毒!俺老孙自认学那凡间女子学得够像了,连挠痒痒都忍著!」

    孙悟空随手将揉成一团的喜帕丢在床上,又忍不住抓了抓后颈,「这身劳什子,裹得俺浑身不自在,比那五行山的石头还硌得慌!」

    他站起来,三两下就扯松了繁复的腰带,踢掉了脚上绣花鞋,露出毛脚,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跳到桌边,抓起盘里剩下的半颗桃子,咔嚓咬了一大口,汁水顺著嘴角流下。

    陈光蕊在他对面坐下,看著老友这副模样,心中百感交集。他倒了杯冷茶推过去,「少贫。到底怎么回事?须弥山后来,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

    他顿了顿,「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这贞观十三年————」

    孙悟空灌了口冷茶,抹了把嘴,金睛里的戏谑褪去,变得异常凝重。他放下茶杯,声音低沉了几分,「别提了,老陈。那场面————嘿,俺老孙打了那么多架,头一回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凝固的时空,那几道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身影,「最后出来的那个人,是俺师傅。师父他老人家,从来都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最烦这些因果业力的纠缠。可那会儿,俺老孙被如来的佛光罩住,眼看就要形神俱灭,糖生那娃儿也只剩一口气吊著————师父他,终究还是出手了。」

    孙悟空的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感激,也有一丝难言的敬畏「师父说,他这一出手,便是沾了这世间的因果。正好那场大战搅动三界,堆积的业火虽被消去了不少,但我师父说,这次量劫终究不算是过去。」

    他含糊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我师父用大法力改变了某些事,也重新安排了某些事,他重新开启西游来消灭业火,也借此了断了自身沾染的因果。」

    「至于玉帝、如来、老君、弥勒、燃灯那几个老家伙————」孙悟空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诮,「师父那天,可不光是救了我们。那几位离得最近,强行维持那劳什子大阵本就吃力,被师父的力量和随后引动的业火反噬正面冲了个结实,个个都吃了大亏,道行根基怕是都动摇了!这会儿指不定躲在哪个特角旮旯吐血疗伤呢。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来管师父怎么摆弄?只能眼睁睁看著,捏著鼻子认了这现在的局势。」

    「还有观音那婆娘!」孙悟空提到这个名字,有些幸灾乐祸。

    「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躲在后面装死,就等著如来、老君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她好跳出来捡现成的便宜,嘿嘿,千算万算,她没算到俺师父这尊真神还在!师父这一出手,把棋局整个掀翻了重来!她这点小心思,在师父面前就是个笑话!现在?她也只能老老实实配合,演好她这新西游里该演的戏码!」  

    陈光蕊听得心潮起伏,久久不能言语。

    「那现在这————」陈光蕊环顾这满室刺眼的红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状元袍,又指了指孙悟空身上不伦不类的嫁衣碎片,「算怎么回事?我们俩这————演的是哪一出?」

    「师父的安排。」孙悟空三两口啃完了桃子,把桃核随手一丢,「他说了,要帮你和糖生那娃儿,把身上最麻烦的那点因果业债也一并了结了。贞观十三年,你陈光蕊,就该是这长安城的新科状元郎,就该娶殷开山的闺女殷温娇,然后去江州做你的州主大人。」

    他说得理所当然,「至于俺老孙嘛,陪你走一遭江州。等你安顿好了,俺就得回五行山下蹲著去了。观音已经到了长安,唐王的水陆大会也开始了,下一步就是那玄奘和尚去取经了。」

    他做了个被压的姿势,一脸无奈,「我还得等著那取经的和尚路过,再保他走一遭西天。嘿,帮师父化解他老人家最后那点因果,也算了了俺和师父的一段缘法。」

    陈光蕊沉默地听著,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照著深深的思虑。菩提祖师以无上伟力重塑时光,让一切看似回到了「起点」。

    但是糖生————那个浑身滚烫、与玄奘有著诡异联系的孩子,他最终的归宿是什么?难道真如当初在须弥山所担忧的那般,最终会化入玄奘体内,成为金蝉子彻底归位的一部分?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带来一阵窒息的闷痛。

    时间在相府深宅悄然滑过。状元郎与新妇「殷温娇」在长安又盘桓了月余,尽足了礼数,做足了「新婚燕尔」的戏码。

    终于到了赴任江州的日子。相府备下了体面的车马仆从,陈光蕊与盛装打扮的夫人拜别了殷开山。殷相国抚须叮嘱,眼中带著对「爱女」远行的不舍与对年轻有为女婿的期许。

    陈光蕊面上恭敬应承,心中滋味难言。车队在相府众人和长安百姓的目送中缓缓启程,驶出巍峨的明德门,将那片虚假的繁华与喧嚣抛在身后。

    一路南下,车马劳顿。离了长安地界,人烟渐稀,山色转青。

    陈光蕊则沉默了许多。他时常掀开车帘,望著官道两侧不断后退的田野山峦,自光却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物,落在未知的虚空里。糖生的影子总在眼前晃动。

    这一日,风和日丽。宽阔的江面波光粼粼,宛如洒下万千碎金。官船扬帆顺流而下,船舷破开碧水,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两岸青山如黛,缓缓移动。陈光蕊独自站在船头,江风带著湿润的水汽拂过面颊,稍稍吹散了些许心头的郁结。他望著浩渺的江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著孙悟空开了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水声风声,「悟空,你护送玄奘西行取经,自是应了你师父的法旨,助他化解因果,焚尽业火————」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艰涩,「那糖生呢?糖生————难道糖生和玄奘,最终————会变成一个人?」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问这个问题,倒不是不相信孙悟空,而是那一日,孙悟空给他的信息太多,对他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自己都不想或者是不敢开口问这一件事,他害怕问出来了,就失去了什么。

    这是他一直压在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疑问。糖生体内那属于金蝉子的本源,在须弥山顶那场剧变中,已显示出与玄奘不可分割的诡异联系。

    菩提祖师要「了结因果」,是否就意味著抹去糖生这个独立的存在,让他彻底融入玄奘,完成金蝉子的「归位」?

    若真如此,那他陈光蕊,岂非永远失去了这个孩子?纵使这孩子的诞生源于一场算计,可那血脉相连的悸动,那一声声懵懂的呼唤,早已刻入骨髓。

    但是,现在就快到江州了,如果他再不问,有些事可就不能知道了。

    船舱顶上,孙悟空嚼著草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翻了个身,用手肘支著身体,金睛望向船头孤立的背影,眼神复杂。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著滚滚江水,似乎在斟酌词句。江风吹动他额前的毫毛。

    就在这时,船上一个叫做「刘洪」的汉子,带著有些不属于他身份的调皮笑容,说道,「爹,我在这。」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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