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娲主（已补）

    之所以他一直打量著娲主，是因为他在娲主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眉眼之间依稀有几分「这个妹妹我曾是在哪里见过的」模样。

    只是思来想去，路明非也没有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或者说这只是他的错觉？

    毕竟以娲主这足以震慑人心的美丽，他要是曾经在哪里见过的话，肯定是不会忘记的。

    所有人都入了席，侍者开始一一奉上餐具。

    只不过这种古代宫廷筵席式的座位安排，倒是让路明非不由得想起来了在高中课本上学过的《鸿门宴》的文言文。

    当时鸿门宴上是怎么安排座位的来著？霸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自己坐在北向的座位，也就是当初刘邦他们坐的位置？！

    苏恩曦则是一直都保持著谨慎，她知道今天的这场宴席，肯定不单纯只是为了给他们接风洗尘的。

    至于宴席上的座位安排，或许也颇有深意。

    她注意到了，之前和他们搭话的那位老人，周璃的爷爷周岫，坐在他们对面，也就是南向的第二席座位上。两边的从席都有二十四席的座位。对方能够坐到如此高位的位置，显然他在周家有著举足轻重的地位。

    她在暗自揣摩，项庄舞剑的表演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

    这时候娲主忽然开了口，清脆的声音带著几分礼貌的笑意：「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要介绍一下。我右手边的三位客人是来自于卡塞尔中学的贵客，路明非、苏恩曦、零。周家避世千年，如今向外寻求合作，卡塞尔学院是我们交到的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朋友。」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路明非他们的方向，紧接著不约而同的鼓掌，看向他们的表情或面带微笑、或略有好奇、或表情平淡。

    路明非因为这忽如其来的鼓掌声而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自己误入了什么电影晚会的颁奖典礼，主持人刚宣布自己参演的某部电影获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与路明非相比，苏恩曦的表现显然就要从容的多了，掌声响起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在唇角勾起微笑，朝著周围众人一一点头致意。

    不管在座的人里有多少支持和卡塞尔学院合作的，又有多少反对和卡塞尔学院合作的，至少在礼节上，周家的人还是给了路明非他们十二分的礼遇。

    掌声毕。有人开口。

    「有朋从远方而来，当然不亦乐乎。庄子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希望我们双方的友谊，能如君子之交一般长续持久。」

    说完，说话的人举起面前的杯子，对著路明非他们的方向高高举起，然后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水。

    路明非注意到，说话的人正是他们昨天在伏羲楼外遇到的那位中年男人。他坐在南向座位中较为靠后的席位。

    路明非还注意到了在场的人都开始面面相觑起来，娲主表情依旧平淡，潇桐则是微微皱眉。

    除了路明非之外，包括苏恩曦和零在内的人，都听出来了中年男人说话的话外之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路明非他们此次远道而来，为的是借用次代种龙侍参孙的龙骨。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之间的交际是清澈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只有小人会因为利益而交际。

    一句「希望他们双方的友谊能如君子之交」，就已经直指路明非他们来到周家的目的了。

    这样的开场白，已经不只是不给这几位远道来客的面子，还是不给主位之上的娲主面子。

    不过苏恩曦脸上已经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当然，学院这边其实也为能有周家这样的朋友而感到荣幸。俗话说利者，义之和也」，友谊能够让我们在共同事业的道路上都获得更令彼此满意的结果。我们虽然只是刚成为朋友，但也许将来会是最好的朋友。」

    坐席间一些人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另一些人的眉头则是轻轻皱起。

    他们对「利者，义之和也」这句话自然并不陌生，这句话出自于《周易·乾卦·文言》。

    《周易》的作者，也是周家的先祖周公认为利益是各种道义原则得到恰当贯彻后的自然结果，合乎正义的利益本身是值得追求的状态。

    对于周家人而言，《周易》中的每一句话都耳熟能详，也自然颇有分量。

    中年男人脸上面露难色起来。苏恩曦引用《周易》中的话作为论据，来对自己的话语进行反驳。自己显然没有办法再反驳回去。只是一句话便堵住了他的嘴。

    简单的一个回答，便令在场的周家众人意识到了这位只坐在第三席的卡塞尔学院代表，似乎远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娇弱。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里，这个漂亮的女孩居然就想到了几乎完美的回答，做出了伶牙俐齿的回复。

    原本周家的众人以为，路明非作为这次卡塞尔学院派遣而来的代表中最值得重视的人，他应该是今天这张谈判桌上的主要人物。没想到卡塞尔学院派来的谈判官另有其人。

    看来卡塞尔学院并非是随便派遣代表来于周家接触的，派遣而来的每一个人都有其不同的分工和职能。

    这也让在场的众人不由得调整起已经开始有些散漫的坐姿，对路明非他们重新重视起来。

    这时候娲主微笑著开口，打破了有些凝重和沉寂的宴会氛围：「恩曦小姐说的没错。屠龙不止是我们周家的事情，也不是你们卡塞尔学院的事情。而是我们在场的每一位混血种的事情。在屠龙这件事情上我们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周家存续千年，认识和帮助过许多朋友，也得到过许多朋友的帮助。正因如此，我们周家才能够延续至今。我先敬卡塞尔学院的诸位贵客一杯。」  

    娲主说完，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之后一旁的潇桐立刻重新斟满。

    「开宴吧。」娲主轻声说道。

    得到吩咐，立刻就有侍者一一呈上菜肴。也不知道他们之前都藏在哪里，吩咐声刚落地，就端著托盘将菜肴送了上来。侍者们都是年轻的男孩和女孩，穿著简洁的襕衫和服。

    清秀漂亮的少女在路明非的正对面跪下，眉眼含笑的朝路明非轻轻点了点头。路明非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他认出来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就是昨天在周家门口遇见的周璃的堂妹周敏瑶。

    他下意识转过头，果然也在这些侍者里看见了周敏皓的身影。

    「请慢用。」周敏瑶把餐盘抱在胸前，眨了眨眼，然后朝路明非低下头。

    「谢谢。」路明非也立刻正色点头回复。

    说实话，让这么一位同龄女孩服侍自己吃饭什么的，他确实还有些不习惯。

    周家不会允许外人进入，迎客的宴会上让周家的子弟作为侍者，想来这应该也是周家这种千年世家一直传承下来的规矩。

    好在周敏瑶也没有一直跪在路明非的桌案对面。将菜肴一一摆上之后，就抱著餐盘起身离去。

    菜是佳肴，酒当然也是清冽香甜。路明非不像是芬格尔那样的老酒鬼，但是酒入口的一瞬间就不由得眼睛一亮，那酒隐约散发出菊花和桂花的醉气。路明非从来没有喝过入口这么柔和的酒。

    苏恩曦也放松了下来，看样子鸿门宴的头一关是被她顺利的闯过去了。不管后面还有什么关卡在等著她，现在先吃饱饭再说。

    精致的菜肴按照顺序一一呈上。吃到主菜的时候，苏恩曦通过和周围人的攀谈，已经把宴会上在座人员的身份基本了解清楚了。包括周璃在内，在这次宴会上出席的几乎都是周家中的权力中心人物。

    苏恩曦对周家的了解并不太多，但是至少比路明非知道的要稍微更多一点。

    娲主是周家绝对的掌管者：而在娲主之下，则是由「巫祝」和「卿事」共同构成的「祀」与「戎」并重的二元权力结构。「巫祝」和「卿事」都属于是周家族会「周庙」的成员。

    周朝的政治权力核心是由「太史寮」和「卿事寮」共同构成的。太史寮的官员多由为世袭的巫祝家族担任，负责祭祀、占卜、历法；卿事寮则多为公卿贵族，掌握实际的行政和军事权力。

    周家并非是周王朝，但是「巫祝」和「卿事」的名字则是被保留沿用了下来。

    时至今日倒是更像是卡塞尔学院中的「学生会」和「狮心会」一样的存在。

    二者共同构成周家的权利核心，却又在一些决策上相互对立。

    不过和「学生会」和「狮心会」不同的是。「巫祝」和「卿事」的人数相对固定的，都只有二十四席，六年一轮，缺位候补。

    目前出席宴会的人，除去他们、娲主和娲主的侍女潇桐之外，包括周璃在内的所有周家人，都是「巫祝」或者「卿事」。

    一共四十八名周庙成员，一场宴会上就到场了四十六人。

    苏恩曦知道周家的人会肯定很看重和路明非的这次会面，只是没想到会如此重视。所有的「巫祝」和「卿事」几乎全部到场。

    在攀谈中，苏恩曦也逐渐了解到了，在宴会之前和他们搭话的那位名叫周岫的老人就是周家的一名卿事，也就是周家中的保守党；而他的孙女周璃却是一位巫祝，是周家中的自由党。

    宴会刚开始的时候，责难他们的那名中年男人周槁，则也是周家的卿事。只不过卿事之间自然还有地位的三六九等，那名中年男人的地位在卿事中属于比较低的。

    看起来周家巫祝或者卿事并不是单纯的世袭，不然不可能周岫是周家卿事，而周璃却是周家的巫祝。大概在周家内部还有什么特殊的推举或者翟选制度，这种苏恩曦并不知道的细节。

    苏恩曦在心里默默地转著心思。

    宴席已经将近进行到了尾声，宴会中央的场地进行起了乐舞表演。穿著多层云肩和凤尾裙的少女翩翩起舞，裙摆如流云般飘逸，铜铃在她们纤细白皙的脚踝上摇曳作响。

    只是在鸿门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遭遇过言语上的挖苦之外。后续苏恩曦一直警惕的「项庄舞剑」的戏码却一直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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