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灵笼一（17）

    久川市，公寓内。

    「————这都快一个月了。

    1

    小月魁穿著可爱的睡衣，赤著脚丫站在客厅中央，眉头紧锁，望向坐在沙发上，正平静翻阅著资料的白月魁。

    「姐姐，杨尘还回不来吗？」

    坐在窗边的青年月魁闻言也接话道：「欧润吉离开确实过了不短的时间。以他的能力，按理说————不会真有连他都处理不了，被困住的麻烦吧？」

    她的目光投向沙发上的白月魁，带著探究。

    这家伙，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白月魁将手中的平板轻轻放在膝上，抬起眼：「也许只是距离太远，需要更长的「冷却」时间，或者积累。」

    「不必过分担忧。」

    青年月魁看著她这副淡然的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倒是挺冷静的。」

    就在这时，公寓门「咔哒」一声被推开，白月天人未到声先至：「就是！这都多久了！连个消息都没有！等他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敢让我妹妹等这么久，反了他了！」

    他走到白月魁身边：「月魁你放心！他要是敢在别的世界拈花惹草，哥哥我第一个不答应！非把他拆了不可！给你出气！」

    白月魁看著义愤填膺的哥哥，无奈地抬手扶住额头：「哥————你快别添乱了。」

    她了解杨尘，若非必要，绝不会耽搁这么久。

    至于拈花惹草————想到某个可能性，她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白月天瘪著嘴，「这么久没消息，谁知道橙子在那边遇到了什么？而且海岸联盟那边的人这个月都来找你多少次了？他们派去协助处理灾难世界的部队还滞留在那边回不来，都快急疯了，天天追著你问情况。」

    提到海岸联盟，白月魁的眉头蹙了一下。

    这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杨尘的意外滞留，直接影响到了两个世界之间稳定的维持，导致海岸联盟的派遣部队无法按计划返回。

    海岸联盟那边的负责人几乎每隔两天就要联系她，询问进展，语气一次比一次焦急。

    「情况我已经向他们解释过了。」白月魁重新拿起膝上的平板，目光落在屏幕上，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急也没用，只能耐心等待。况且那边也有ASH，出不了什么乱子」

    「说是这么说————」白月天嘀咕著。

    白月魁的指尖在平板边缘轻轻敲击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ASH。

    「ASH并非毫无线索。」她开口道，「以ASH现在的算力，推测杨尘这次意外抵达的平行世界，其时间线和发展轨迹可能与我们那边有显著差异。」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几人：「一个————或许生存更为艰难的世界。」

    说完后，白月魁的视线落在穿著睡衣的小月魁身上，自然地转回了日常：

    」

    你今天也住这里？」

    小月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卡通睡衣，用力点了点头：「对啊，我睡衣都换好了。」

    白月魁看著她这副模样，放下平板，站起身。

    「那就早点休息。」她说道，「只要他回来，ASH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青年月魁也重新坐回窗边，不再多言，抱著手臂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夜色。

    白月天显然还想声讨几句，但看妹妹已经做出了决定，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咕哝著：「行吧行吧，睡觉睡觉！等他回来看我怎么————」

    他的话音在白月魁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出了房间回去。

    小月魁打了个小哈欠，揉了揉眼睛，也乖乖地走向客房。

    客厅里只剩下白月魁一人。

    她走到窗边，望著楼下久川市不灭的灯火，沉默著。

    灯塔，中央指挥大厅。

    马克站在那里，双手被束缚装置锁在身前，脸上带著新鲜的淤血和红肿，那是之前闯入晨曦大厅留下的痕迹。

    在他面前，摩根城主剧烈地喘息著。

    他刚刚听完了马克一番石破天惊的陈述一关于地面存在幸存者，关于灯塔现行法则的残酷与不公————

    「你————你简直————」摩根的声音颤抖著。

    马克迎著摩根愤怒而失望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他提高了声音：「城主！如果我们能重新回到地面生活......而且，我在地面亲眼看到那个白发女人，还有其他人类！」

    「她根本不是人类！」摩根城主指著马克，胸口剧烈起伏。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惊讶的看著摩根。

    摩根叹了口气，转过身走了回去：「现在除了活著，其他的都只是奢望。」

    马克沉默的垂下头，知道自己再怎么说都无法改变摩根的想法。

    「那我请求放我和再冰远行。哪怕去地面真的是送死，我也不要待在这个阴森的坟墓里。」  

    马克此话一出，摩根猛的转过身来，还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身体猛地一软倒了下去。

    「城主！」

    「城主大人！」

    维克多和镜南同时惊呼，大厅内瞬间一片混乱。

    众人慌忙上前，将昏迷的摩根抬起。

    医护人员对摩根城主进行了紧急检查，然而，当生命监测仪上那冰冷的数据与灯塔赖以生存的「生命公式」进行比对后，结果令人窒息。

    「根据生命公式计算————城主的情况，已无抢救必要。」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

    遵循公式，放弃治疗一这是灯塔运转的铁律，此刻却显得如此残酷。

    镜南对身旁的马克低声道：「走吧。」

    她示意城防军解开了马克手腕上的束缚装置。

    两人走在灯火通明的通道中，脚步声在金属廊壁间回荡。

    镜南看著手中的数据板道：「按照律法规定，灯塔的资源，尤其是猎荒者这样的武装力量，不能为了某一个人而轻易动用，即使是为了城主。」

    马克脚步不停，决然道：「我明白。我一个人去。」

    他没有再多言，继续朝著通往猎荒者整备区的通道尽头走去。

    镜南看著他离去，连忙跟上想要劝阻，但马克的脚步不停。

    当马克走到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气压门伴随著「嗤」的排气声缓缓开启时，门后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门外，猎荒者的主力队员们，几乎全员到齐。

    墨城、杰夫、艾丽卡、飞雪————他们手持武器，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头发已经些许白的老兵雪峰。

    他看著愣住的马克，嘴角扯出笑容：「怎么，这是打算一个人去地面逞英雄，嫌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拖你后腿了？

    」

    他旁边，同样资历深厚的哈吉也哈哈一笑：「是啊小老大，干仗这种事儿，怎么能不支呼一声？是不是太久没一起活动，把咱们这帮老家伙给忘了？」

    马克的目光扫过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最早认识的雪峰、哈吉，到现在的墨城、艾丽卡等人。

    此刻，他们都站在这里。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毫无芥蒂。

    人群中，不解和些许不满响了起来：「帮老大我们没二话！但是————为什么要去救那个老头？」」

    这话引起了一阵低低的附和声。

    马克没有立刻反驳，他沉默地听著这些议论，直到声音渐渐平息。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一个人的价值，应该由什么来决定？」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地回答：「生命公式吧？」

    立刻有人反驳：「不对！是基因！」

    「是贡献点？」

    「是对灯塔的用处？」

    底下议论纷纷，答案不一而足，但无一例外，都围绕著灯塔那套冰冷的评估体系。

    马克等声音稍缓，才继续开口阐述。

    「6

    」

    」

    」

    「你们想想，如果城主醒来，他该怎么判定生命公式，又该怎么判断三大法则？因为他自己就是第一个违反法则的人！」

    」

    」

    「所以这次任务，不是为了救别人，而是为了救我们自己！」

    在马克变法的宣言下，猎荒者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士气高昂。

    他们迅速登上了重型装甲车，引擎轰鸣著，准备驶向升降平台。

    这时，镜南已经快步返回了航控总指挥室。

    她盯著主屏幕上复杂的雷达扫描图，脸色骤变。

    只见代表目标区域的画面上，一片刺眼的红色能量团正在剧烈涌动。

    那是极端恶劣的雷暴天气。

    「马克！等等！」镜南立刻接通了与马克车队的通讯，语气急促，「雷达显示目标区域上空有大规模强雷暴！灯塔如果强行穿越这片空域会造成结构性损伤！」

    通讯器里传来马克沉稳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灯塔不用动。」

    「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话音刚落，不等航控室进一步回应，载著马克和猎荒者主力的重型装甲车已经咆哮著冲出了开启的升降平台。

    装甲车直接从万丈高空的灯塔边缘飞跃而出，朝著下方漆黑一片大地急速坠落。

    马克死死盯著高度表，在车辆即将抵达地面的瞬间，猛地拉动操控杆，同时大吼：「稳住！打开引擎反冲！」

    车辆底部的辅助引擎喷出炽烈的火焰，提供反向推力。

    下坠的庞然大物速度骤减，有惊无险地砸在了布满噬极兽的地面上。

    车内一阵摇晃。

    「咳咳————都没事吧？」马克第一时间确认队员情况。

    「没事！」  

    「活著呢！」

    确认全员安全后，马克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他佩戴的通讯器里传来了雪峰的声音，语气严肃：「小老大，切换到这个频道。」

    马克依言操作，进入了只有他们几个老兵的加密频道。

    频道刚一接通，雪峰直接开门见山：「马克，这次任务结束，你打算怎么办？不会真打算带著冉冰，就这么跑到地面不回去了吧？」

    马克没想到雪峰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老实回答：「我答应过再冰，会带她去地面生活————」

    他话未说完，频道里就响起了几声低笑。

    雪峰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得太简单了。城主这次就算能被我们侥幸救回来，他那身体也不可能痊愈了。到时候，你觉得那个黄毛小子会老老实实看著权力旁落？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和他那个光影会必定会有所行动！」

    哈吉也插话进来：「一旦让光影会掌了实权，到时候别说带再冰离开灯塔，你们能不能活著都是问题！」

    雪峰接过话头，声音压得更低：「哥几个都已经私下打点好了。先稳住维克多的城防军。至于光影会那些律教士根本不够看。」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终的目的：「马克，这次回去你先把屁股放在城主的位置上！只要你先坐稳了那个位置，剩下的事，都好办！」

    短暂的沉默后，马克的声音在加密频道中响起：「————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按你们说的做。」

    「好！这才像话！」

    就在这时，车外负责警戒的飞雪急促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队长！十点钟方向，蛇狗群！数量很多，冲我们来了！」

    「所有人，战斗准备！」马克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厉声下令。

    刚刚经历坠车冲击的猎荒者们没有慌乱，重机枪的咆哮声撕裂了废墟的寂静O

    战斗，在落地后不到三分钟便激烈展开。

    龙骨村。

    这段时间，埃隆几次试图找红蔻交谈，想弄清楚这个与记忆中逝者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谁，为何知晓灯塔的过往。

    但红蔻总是刻意避开，并不想搭理。

    此时夜色已经覆盖，红蔻刚结束久川遗址处的通讯升级。

    她驾驶著杨尘带回的军用型号重力体，从一处较高的信号塔顶端稳稳落地。

    虽然不如她原本世界经过多次叠代升级的先进型号，但这种遗留的军用重力体性能依然可靠，用于短途机动绰绰有余，上个信号塔什么的非常方便。

    她刚从驾驶舱跃出，麦朵就小跑著迎了上来：「红蔻姐，这边的信号中继器调试好了，我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碎星突然开口道：「远处有动静，很多人，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移动————不像是零散的幸存者————应该是灯塔的人。」

    碎星作为人体雷达，她的判断不会有误。

    红蔻闻言，心头一紧。

    灯塔的人？在这个时间点大规模来到地面————那马克他————

    这个世界的马克虽然与她的弟弟并非完全同一人，但那份关切却无法割舍。

    「灯塔？这个时间了还下来地面？」红蔻眉头紧蹙，看向碎星确认的方向，「能判断具体人数吗？」

    碎星微微摇头：「距离还比较远，只能确定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队伍。」

    红蔻心中思索。

    夜晚不同于白天，猎荒者也没有归元手段，一旦被噬极兽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麦朵，帮我联系下老板他们。」红蔻迅速道，「碎星，拜托你继续监控他们的动向。」

    「好嘞。」麦朵立刻拿出通讯器。

    短暂的等待后，通讯接通了，传来杨尘的声音：「麦朵？什么事？」

    「老板。」红蔻接过话，语速略快，「灯塔的猎荒者刚刚降落在东南方向大概二十公里的区域，现在是晚上，我担心————马克可能在里面。我想过去看看情况。

    通讯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杨尘的声音传来：「可以。你带人过去，保持通讯畅通，注意安全。我和月魁这边的事情快处理完了，一会就回来。如果有紧急情况，立刻呼叫。」

    「明白！」红蔻松了口气，结束通讯。

    她快步走到重力体旁，利落地重新攀入驾驶舱。

    「红蔻姐，你现在就要过去？」麦朵将通讯器收回，担忧地看著她。

    「嗯。」红蔻的声音传出，「你们先返回村子吧，我过去确认一下情况。」

    「一起过去吧。」碎星说道。

    红蔻犹豫，她不想让麦朵和碎星跟著冒险。

    碎星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打断了她可能的拒绝：「别啰嗦了。在你那边，我和你的关系不是也还行吗？多个人多份照应。走吧。」

    她晃了晃手中特制的弓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麦朵也用力点头，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套军用外骨骼：「是啊红蔻姐，我现在穿著这个，力气大了很多，能帮上忙的！而且老板不是也说了你可以带人过去嘛！」

    看著两人坚定的眼神，红蔻知道再推辞就是矫情了。

    「好！」红蔻不再犹豫，重重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去。」

    杨尘结束了与红蔻的通讯，将目光投向海拉帝国遗留的小型核聚变反应装置。

    「红蔻那边有点情况，灯塔的猎荒者下来了，她带人过去看看。」杨尘简单说明了一下，随即指了指眼前的装置，「我们先把这大家伙弄回去吧。」

    白月魁闻言，从核聚变装置上移开视线。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原本马克的可能性，也是在今天。」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杨尘：「不过，你来了。」

    杨尘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笑了笑：「没那个必要了。」

    他心念微动，猴符咒的力量流转，那台数米高的核聚变装置化作一只皮毛光滑的兔子蹲在原地。

    白月魁上前一步，轻轻将那只兔子抱起，入手轻盈，完全感觉不到原本应有的万吨重量。

    「走吧。」白月魁将兔子妥善地放进背囊里，「尽快回去。」

    「灯塔也是个麻烦，还有些陈年往事没了结，正好这次接触。」

    杨尘点头，两人不再耽搁，身形一动，便朝著龙骨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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