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鬼蜮行舟,勾引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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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鬼蜮行舟,勾引黄泉
老和尚脸上浮现悲悯与无奈:「奈何——太祖驾崩后,天下并未长久安宁,五王之乱」骤起,天下兵灾再起。
这汉水作为南北天堑,再度沦为惨烈战场,无数军士血染江红,怨魂投入江中——使得本就被镇压的鬼蜮得到新的滋养,怨煞之气再度暴涨!」
「多年来,我金山寺历代方丈携全寺僧众,日夜诵经,借佛法与先帝禁制双重之力,不断化解消磨,也仅仅能勉强维持那鬼蜮不再扩张,防止其煞气彻底冲垮封印,显化于世为祸苍生罢了。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智光方丈看向齐云,目光坦诚却沉重:「此事关乎重大,牵涉本朝秘辛与一地气运,一旦泄露,必引致民心惶惶,故老衲此前在寺中未曾明言,还望道友见谅。」
齐云眼中了然之色闪过,沉声道:「所以,那盗门妖人所图谋的,绝非寻常财物气运,而是想破坏江底封印,彻底引爆这片鬼蜮,令其重现世间?!」
「阿弥陀佛,」智光方丈合十点头,面色无比凝重,「应是如此。
那邪物之中禁锢的生魂怨力,正是冲击、污染太祖禁制的绝佳'秽材」!」
齐云眉头紧蹙:「但他们为何要如此做?鬼蜮现世,生灵涂炭,于他们又有何益?」
智光方丈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世情的冷光:「盗门修行,核心在一个盗」字。
三十年前,他们便曾试图趁天下动荡之际,行那窃取国运的逆天之举。
国运乃万民之念汇聚,煌煌浩大,平时坚不可摧。
唯有天下动荡,兵灾四起,黎民怨沸,国运根基动摇出现裂隙之时,才是他们最好的盗取之机!」
他话语微顿,显然不愿过多深涉庙堂之论,但意思已然明了:「当年如此,今日恐亦是故技重施。
鬼蜮现世,汉江必成死域,襄阳乃至整个荆楚之地都将大乱,其间所生之怨气、死气、恐慌动荡——正是他们用以削弱国运、趁机行事的温床!」
齐云闻言,默然点头。
联想到日后他所见那大干王朝的些许景象,对此中关联已然有所猜测,心中寒意更甚。
「原来如此。」齐云豁然开朗,「如此说来,此前我渡江时,遭遇那水下凶物袭击——」
「那便是从鬼蜮封印缝隙中偶尔逸散出的'尸龙煞」感染江中水族所化的尸虬」。」
智光方丈接口道,「那尸蛟虽被再次斩杀,但其核心一点怨煞本源难灭,与鬼蜮同存。
平日老纳定期巡查,发现此种变异便及时清理净化。
此番被盗门妖人刻意牵制,分身乏术,才让这些孽畜有了作乱之机。」
齐云眼中精光一闪:「方丈既对鬼蜮如此了解,想必已有追踪妖人、解救张道友的路径了?」
「不错。」智光方丈颔首,「那邪物既是用来污染禁制,他们必然要深入鬼蜮核心处。
我金山寺负责镇守,自然知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进入那封印之地。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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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齐云,语气郑重:「那鬼蜮之中,煞气滔天,怨魂无数,更有各种因怨煞而生的恐怖邪物,环境极端险恶,纵有修为护身,亦步步惊心。
老被原本不欲让道友涉此奇险。但道友修为精深,手段超凡,更兼侠义之心,若愿同行,救回张小道友的把握便大增矣!」
言罢,智光方丈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只看似寻常的黄色纸船,折得精巧。
只见老和尚俯身,小心翼翼地将纸船置于汹涌的江面之上。
奇异的是,那小小纸船竟如礁石般岿然不动,任凭脚下波涛如何翻卷冲击,竟连一丝水花都无法溅湿其纸身。
智光方丈单掌竖于胸前,目视纸船,口中低声诵念晦涩的经文。
随著经文声响起,那纸船周身渐渐泛起柔和而坚韧的黄色光晕,如同黄昏时分最沉静的那抹暖光。
下一刻,在齐云的注视下,那纸船迎风便长,如同汲取了江水与月光精华,船身迅速延展、抬高,眨眼间便化为一艘长约五丈、通体流转著温润黄光的奇异法舟,稳稳泊于江心,散发出一种安定、祥和的佛光。
「此乃寺中传承之宝'渡厄舟」,可辟邪煞,渡苦海。」
智光方丈纵身轻跃,稳稳落在船头,转身向齐云,「唯有乘此舟,方能逆流而上,进入鬼蜮。
齐道友,请!」
齐云毫不迟疑,足尖一点,身影飘然落于舟中。
人才站稳,这黄色法舟便无需人力操控,自行调转船头,发出一声低沉的梵唱的嗡鸣,破开重重浊浪,逆著奔涌的江流,向著上游那未知的黑暗与险恶,稳稳驶去。
船身黄光所照之处,汹涌的江水似乎都变得温顺了几分。
江风猎猎,吹动二人衣袍。
前方水声愈发浩荡,仿佛巨兽低吼。
小舟逆行了有半炷香的功夫。
江面上就开始起雾。
月色如银,原本倾洒在江面,映出粼粼波光,此刻却被逐渐浓稠的雾气吞噬、晕染,变得朦胧而诡谲。
两岸的山峦轮廓在雾中扭曲、变形,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俯视著这一叶孤舟。
远处的树林只剩下黑影幢幢,偶尔有夜枭的啼叫穿透雾气传来,也失了真,变得飘忽不定,似哭似笑。
雾气并非寻常水汽,它粘稠、湿冷,带著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无声无息地漫卷而来,将渡厄舟散发的温暖佛光压缩在周身数丈之内,光晕之外,便是深不见底的迷蒙与未知。
世界迅速褪色,只剩下灰白的水汽和脚下墨黑翻涌的江水。
「阿弥陀佛。」智光方丈立于船头,僧袍在雾中微微鼓荡,他声音沉凝,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齐道友,雾起迷障,我等已至鬼蜮边缘了。」
齐云颔首,扫视著四周能见度急速降低的空间,法眼本能欲开,却被他强行压下。
老和尚转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齐道友,切记老衲之言!
此间非比寻常鬼蜮,乃阴阳缝隙,悖乱之地。
尤以此处汉江鬼蜮为甚,其水下暗流,隐隐勾连九幽黄泉之水!
万万不可再以法眼窥探虚实,若是不慎引动了黄泉之中的某些存在」的注视,即便是我寺这渡厄宝舟,恐也难承其重,顷刻间便有覆舟之危!」
他的话语中带著一种深深的忌惮。
齐云面色一肃,沉声道:「方丈放心,贫道省得轻重。」
就在话音落下不久,齐云便觉周身一寒。
并非江风吹拂,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阴冷气息,自脚下墨黑的江水中弥漫开来,丝丝缕缕,如活物般钻透渡厄舟的佛光屏障,试图沁入他的毛孔。
经脉间自发流转的绛狩真火微微一荡,一股温煦灼热的力量透体而出,赤金色光华在肌肤下一闪而逝,那些阴寒之气触之便如冰雪遇阳,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瞬间消散无踪。
而此刻,视线所及,最后一点岸边的模糊影子也彻底被浓雾吞没。
上下左右,前后四方,皆是无边无际的灰白与死寂。
水声仿佛也被这诡异的雾气吸收,变得沉闷而遥远,世界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空寂之中。
唯有渡厄舟破开水流的细微哗啦声,以及自身的心跳,显得格外清晰。
「咚...咚...」
突然,船底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擦著船底滑过。
紧跟著,碰撞声变得密集起来!
「咚...咚咚...」
仿佛有无数只手在下方推搡、抚摸、甚至撞击著船底。
渡厄舟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如同行驶在布满卵石的浅滩,然而这里分明是深不可测的江心!
齐云目光一凝,看向船底,又抬眼望向智光方丈。
却见老和尚依旧闭目垂眉,手持念珠,面容沉静如水,仿佛脚下传来的并非异动,只是寻常水波荡漾。
见他如此镇定,齐云也按下心中疑虑,凝神戒备,并未贸然行动。
然而,水下的异动未平,雾中又有新的变化滋生。
先是极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仿佛有个伤心欲绝的女子躲在雾中哀哀哭泣:随即又夹杂了孩童天真又诡异的嬉笑声,忽左忽右。
接著是老妪喋喋不休的念叨、男子愤懑的低吼...各种声音由远及近,层层叠叠地涌来,男女老少,喜怒哀乐,无数低语、呻吟交织成一片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直透脑海。
齐云眉心祖窍中,北阴酆都黑律敕令微微一热,「拒乱」律法自然发动,一股冰冷漠然、秉持阴阳秩序的伟力荡涤心神,将所有侵入识海的杂音邪念瞬间排斥、碾碎,保持灵台一片清明,丝毫不为所动。
身旁的智光方丈,此刻也低眉敛目,手中念珠捻动速度加快,口中梵唱渐起。
并非洪钟大吕,而是低沉而富有韵律的诵经声,如潺潺暖流,以其为中心缓缓扩散,将渡厄舟的佛光渲染得更加凝实几分,勉强抵挡著那无孔不入的魔音侵扰。
老和尚眼角余光瞥见齐云竟毫无反应,神情自若,仿佛根本未听到那万千鬼语,心中不由再添几分惊异与赞叹:此人心神之坚,根基之厚,实在深不可测!
就在佛光与鬼语僵持之际,雾海深处,异变再起!
「杀——!」
一声极其惨烈、激昂、充满了铁血杀伐之气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瞬间将那些缠绵悱恻的鬼哭狼嚎冲得七零八落!
「杀!杀!杀!」
紧接著,无数同样的喊杀声汇成一股磅礴恐怖的声浪,排山倒海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金铁交鸣之声、战鼓擂动之声、垂死哀嚎之声、箭矢破空之声——无数战场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扭曲、重组,疯狂地冲击著人的耳膜与心神!
齐云只觉眼前景象猛地一变,周围不再是死寂的雾海,仿佛瞬间置身于一片古老而血腥的战场!
血腥气混合著硝烟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透过翻滚的雾气,他看到周围的江面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艘艘庞大而古老的黑色战船!
这些战船样式古朴,船体破败,仿佛刚从水底沉眠中苏醒,船身上覆盖著厚厚的淤泥与水草,不断滴落著浑浊的水滴。
每一艘战船都无声无息地破开雾霭,悄然行驶在渡厄舟的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而在那些影影绰绰的甲板上,雾气缭绕之中,矗立著无数高大的、模糊的黑色人影!
它们身披残破的甲胄,手持锈蚀的刀兵,身体扭曲,姿态各异,有的仰天嘶吼,有的持矛欲刺,有的则拖著残躯艰难爬行———
它们没有面目,只有一团团更加深邃的黑暗,唯有那冲天的怨毒、不甘、以及狂暴的杀意,凝如实质,跨越虚空,死死地锁定著渡厄舟上唯一的生人气息!
智光方丈诵经之声陡然拔高,手中念珠已被急速捻动,每一颗佛珠上都亮起刺目的金光,如同一个个微缩的太阳,道道金光交织成网,将他和齐云护在中心,竭力抵抗著那远比鬼语更加狂暴、
直接针对神智的战场杀意冲击。
老和尚额角已微微见汗,显是压力极大。
他再次看向齐云,却见对方依旧稳立原地,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著那些突然出现的幽灵战船和阴兵,脸上非但没有痛苦挣扎之色,反而流露出一种冷静到极致的观察与审视,仿佛在评估这些存在的性质与威胁。
这——这又是如何做到的?」智光方丈心中骇浪滔天,几乎无法理解。
这战场杀意直冲神魂,比之前的迷惑之音凶险百倍,即便有佛法护体,他也需全力抗衡,对方竟依旧——浑然无事?
然而,未等智光方丈细想,鬼蜮似乎因两次侵扰无功而彻底被激怒。
那些幽灵战船上的阴兵黑影,动作陡然变得整齐划一,它们齐齐举起手中的锈蚀兵器,朝著渡厄舟的方向,做出劈砍的动作!
没有真实的兵刃破空声,但一股无形却锋锐无比的森寒杀意,如同无数柄冰冷的无形利刃,瞬间跨越空间,斩落在渡厄舟的佛光护罩之上!
「嗡——!」
渡厄舟猛地剧震,船身黄光爆闪,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船体周围的水面轰然炸开,激起数丈高的黑色浪涛,浪花之中,竞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一闪而逝!
同时,脚下的撞击感猛然变得疯狂而暴烈,仿佛有无数双来自黄泉的鬼手,正疯狂地撕扯著船底,想要将这一叶孤舟彻底拖入无尽的深渊!
浓雾开始剧烈翻涌,不再是弥漫状态,而是凝聚成一条条灰白色的、如同巨蟒般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上,勒得渡厄舟的护体佛光咯吱作响,明灭不定。
雾气深处,那金铁交鸣的杀伐之声愈发高昂,甚至隐隐夹杂起某种古老、苍凉、充满绝望意味的战歌号子,一声声,敲打著人的心脏,与江底疯狂的撞击声、雾蟒的缠绕勒紧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来自幽冥的狂暴交响!
渡厄舟,如同一片狂风暴雨中的树叶,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智光方丈脸色发白,口中经文念诵得如同疾风骤雨,周身佛光汹涌而出,拼命维持著摇摇欲坠的护罩。
而齐云,此刻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手,按上了背后的承云剑柄。
指尖触及剑柄的刹那,一股凛冽的剑意悄然弥漫。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雾障与疯狂扑打的浪涛,落在那无数幽灵战船的最深处。
那里,雾气最为浓稠,杀意最为炽盛,仿佛隐藏著这一切异动的源头。
「方丈,」齐云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著一丝冰冷的杀机,「看来,只是被动抵御,已不足以平息此地的热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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