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渭水河畔演八卦，讲道毕再谋烛龙

    听闻伏羲此言，玄都大法师立于河畔，久久不语。

    他看著眼前这位虽身著麻衣、却已初具皇者威仪的弟子，心中亦是轻然一叹。

    「罢了，罢了。」

    玄都拂尘轻摆，眼中神色变得通透。

    他亦是早有所悟，仙道虽高，可那武道经过这些年的蓬勃发展，早已深入人族骨髓，成为了人族安身立命之本。

    正如伏羲所言，若只修那高高在上的仙道，而不修那护身保族的武道。

    这人皇之位，怕是如那空中楼阁，难以坐得稳当。

    因而，一开始太清圣人与诸圣所谋划的，想要一位独修仙道、彻底摒弃武道的人皇，怕是在伏羲这里难以实现了。

    「不过，仙道终究是高于武道，乃是通往混元的大道。」

    玄都心中暗自思量，「纵然是仙武同修，以伏羲之慧根，日后必然也是以仙为主，以武为辅。只要仙道根基种下，贫道便不算有负师命。」

    念及此处，玄都倒也不再计较那些门户之见。

    他看著伏羲，神色郑重道：「徒儿既有此宏愿，欲走那前无古人的仙武合一之路，为师便不再阻拦。」

    「从此以后，你可自行修习武道。然仙道修行，亦不可荒废。凡有关于天地自然、阴阳五行之惑，为师定当倾囊相授。」

    伏羲闻言，大喜过望，再次躬身行礼：「多谢师尊成全！」

    自此之后，风充部落后山，常可见一奇景。

    伏羲时而盘坐青石，吞吐紫气，元神出窍神游太虚，周身清气缭绕，宛如得道真仙。

    时而又赤膊上阵，于山林间搬山掷岳，气血如龙，拳风所过之处，虚空震颤，宛如太古凶兽复苏。

    伏羲本就是先天大神羲皇转世，虽然如今记忆尘封，然那真灵深处的底蕴，却是实打实的准圣根基。

    这等资质，简直是骇人听闻。

    短短千年时光，匆匆而过。

    伏羲的元神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势如破竹，毫无瓶颈可言。

    从玄仙直入金仙，又迅速跨越金仙初期、中期，直逼金仙后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太乙金仙的门槛。

    而他的武道修为，亦是不遑多让。

    在人族气运的加持下，他那属于人皇的强横体魄被彻底开发，气血狼烟直冲九霄，很快便达到了武道第五境，与仙道修为齐头并进。

    虽然玄都知晓伏羲乃是大能重修，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但亲眼见证这般恐怖的修行速度，依旧让他这位圣人首徒感到暗自咋舌。

    而随著伏羲仙武同修，实力大增，人族对他那位文弱仙人的刻板印象也彻底改观。

    他不仅能与族中勇士比拼力气不落下风，更能呼风唤雨，驱邪治病。

    那种既有力量又有智慧的形象，让他在部落中的威望与日俱增。

    伏羲成年后，顺理成章地接管了风充部落，成为了新一代的首领。

    他并未满足于现状，而是开始利用自己的才智，改善族人的生活。

    他观蜘蛛结网而有感，发明了渔网，教导族人结网捕鱼，使得族人不再单纯依赖狩猎，食物来源大大丰富。

    他又见族人狩猎所得猎物常有剩余，便教导族人圈养驯化妖兽，以此作为稳定的肉食来源。

    更为重要的是，他见人族繁衍虽快，却知母不知父，伦理混乱，近亲结合常有畸形儿诞生。

    于是他制定嫁娶之礼，定下姓氏，确立伦理纲常，让人族从蒙昧走向了文明。

    这一桩桩、一件件功绩，随著风充部落的强盛，开始迅速向著四周扩散。

    伏羲的贤名，也随之传遍了整个南瞻部洲。

    无数中小部落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投奔归附，尊其为圣贤。

    然而，伏羲想要真正成为人族共主，统御万方，却终究并非易事。

    如今的人族，早已不是那个在巫妖夹缝中求生存的弱小种族了。

    在武祖这么多年布局下，武道昌盛至极。

    南瞻部洲各处，坐镇一方的第六境武道真君不在少数。

    那些如烈山氏、有巢氏等古老部落的族长，哪一个不是气血滔天、威震一方的武道大能？

    更有那几位闭关潜修、堪比玄门大罗金仙的第七境武道巨擘，其一只手便能镇压无数山河。

    伏羲如今虽然声名鹊起，修为不俗。

    但在那些活了无数岁月的武道老怪物眼中，终究还是个稍显稚嫩的后辈。

    若是只凭一些奇技淫巧和所谓的纲常伦理，想要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武道强者俯首称臣，尊为人皇，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人皇者，当有通天彻地之能，不仅要能治世，更要能指引人族未来的方向」

    。

    伏羲站在风充部落的山巅，望著那苍茫大地，心中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瓶颈。

    并非是修为上的瓶颈，而是对于道的认知瓶颈。

    人族虽有武道这等易学易练的修行法门，但是人族本身终究是屏弱种族。  

    一些庞大的部落尚且还好，但是一些弱小的部落若无强大的武道修士镇压一方，便需要面对洪水猛兽，疫病干旱这等天地之威。

    如何才能让人族趋吉避凶？如何才能洞察天机变化？

    若能完成此法，便是天大功德，足以让他成就人皇尊位。

    伏羲开始离开部落，独自一人来到了那渭水河畔。

    他枯坐于一块巨大的河石上。

    他仰观天象，看日月星辰之运转，斗转星移之规律。

    他俯察地理，看山川河流之走势，鸟兽虫鱼之纹理。

    他观风云雷电之变化，悟四季寒暑之更替。

    他在试图寻找一种能够囊括天地万物、推演万象变化的无上法门。

    这一坐，便是数千年。

    在这数千年中，伏羲几乎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忘却了自身的存在。

    他的心神完全融入了这方天地之中。

    在这般极致的悟道状态下，他体内的法力与气血自发运转，修为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如水涨船高般疯涨。

    轰—

    某一日，伏羲体内传来一声轻响。

    太乙金仙的瓶颈被捅破。

    他轻松跨入了太乙之境，并且一路高歌猛进，直逼大罗金仙的门槛。

    然而，修为的突破，并未让伏羲展露欢颜。

    他的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了。

    因为他脑海中的那个法门，始终隔著一层窗户纸，无论他如何推演，总是差了那么一线，无法将其彻底完善，形成体系。

    那种明明就在眼前，却始终抓不住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

    不远处的云端之上。

    玄都大法师静静地看著这一幕，眼中虽有焦急，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这————便是人皇之道吗？」

    玄都虽然是大罗金仙圆满，又是圣人亲传，精通太清仙法。

    但他帮不了伏羲。

    因为伏羲此时所推演的道，乃是一种开创性的先天大道。

    这是连昔日准圣后期的妖族羲皇，穷尽一生都未能彻底完善的伴生大道！

    而如今的伏羲，修为尚远不及前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从这天地万象之中，凭空总结出一套能够阐述宇宙真理的先天体系。

    这等难度，不亚于凡人登天。

    玄都虽强，却也只是守成之辈。论及开创大道，他又何德何能去指点伏羲？

    「徒儿啊，这一关，唯有靠你自己了。」

    玄都只能在一旁默默护法，防止有妖邪打扰伏羲悟道。

    那洪荒大地之上，人族正值天皇治世。

    伏羲于渭水之畔苦思八卦真义，欲为人族开万世太平。

    而在那独立于洪荒之外的方外世界之中，亦是一番气象万千，大道昌隆之景。

    长生天内，仙雾缥缈，灵根遍地。

    马元本尊盘膝坐于云端之上，身后万道神碑虚影显化，散发著统御诸天、包罗万象的无上道韵。

    在其下方，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听道的弟子与生灵。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群身具先天道体、眉生五行神纹、眼蕴阴阳二气的元灵神族。

    方外世界的时间流速被马元以大法力刻意修改，因而自昔日马元于方丈天创族至今，已过去了不少岁月。

    这元灵神族，得天独厚，受大道眷顾，繁衍速度虽不及人族那般恐怖，却也极为可观。

    从最初的三千始祖，早已繁衍至如今的亿万之众，遍布方丈天，甚至开始向著其他几界迁徙，协助各界界主梳理法则。

    马元口吐莲花，阐述著《方外万道神典》的精义。

    下方的元灵神族听得如痴如醉，他们身上那一道道独特的法则神光，随著马元的讲道而交相辉映。

    最后竟是化作肉眼可见的大道洪流，反哺回马元的体内。

    这便是马元如今修行的依仗。

    他走的是那最为艰难的三千大道同修的法则证道之路。

    若是常人，怕是穷尽无量量劫，也难以将三千法则尽数参悟。

    但马元不同。

    他有这亿万元灵神族相助！

    每一个族人，都是一颗修道的种子，他们替马元参悟著火、水、雷、风等三千法则的细枝末节。

    亿万份感悟汇聚而来，去芜存菁，最终百川归海，成就了马元那一日千里的恐怖进境。

    纵然这条路依旧漫长，但他每时每刻都在前行，修为精进之间，并无多少阻塞之感。

    讲道持续了三千年，终是落下帷幕。

    众弟子行礼散去，各自回府潜修。

    唯有两人，被马元单独留了下来。

    正是那自骷髅山时期便追随马元，负责看守山门、打理杂务的黑熊精黑风，与苍鹰妖苍云。

    这两个童子，如今也是老态龙钟，虽服用了不少延寿灵果，但那一身暮气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们跪伏在地，看著高高在上的老爷，眼中既有孺慕，又有几分羞愧。  

    「黑风（苍云），拜见老爷。」

    马元看著这两个跟随自己最久的老人，心中亦是轻叹一声。

    「你二人随我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然大道无情，跟脚天定。」

    「贫道虽不惜天材地宝培养，甚至赐下无数先天灵果，可你二人受限于本体资质，终究是卡在那金仙门槛之前，迟迟难以突破。」

    「如今寿元将尽，若再无决断，怕是只能入那轮回走一遭了。」

    黑风与苍云闻言，皆是叩首泣道：「是小的们无能，浪费了老爷的宝物，辜负了老爷的栽培。」

    「莫要如此。」

    马元摆了摆手，目光温和，」贫道既为汝等之主，自会为你们谋一条出路。」

    「如今方外轮回已立，元灵神道大兴。」

    「贫道欲送你二人入那幽冥天，走元灵道轮回，转世重修，化作元灵神族。」

    「届时，你们将拥有先天的法则神体，得享长生，可愿？」

    二人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转世成为元灵神族？

    那是何等尊贵的跟脚！那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造化！

    「愿意！小的们愿意！」

    「多谢老爷大恩大德，小的们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老爷！」

    马元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大袖一挥，卷起二人，一步跨出长生天，来到了幽冥天中。

    在那元灵道主元弥的接引下，黑风与苍云满怀感激地投入了轮回漩涡之中。

    看著二人真灵气息并未消散，而是顺著法则牵引，投入了方丈天的孕育池中，马元这才放下心来。

    「了却一桩心事。」

    处理完内部琐事，马元神色一肃，目光投向了界外。

    「也是时候，去履行那桩昔日之约了。」

    东海，海眼深处。

    无尽的海水在这里形成恐怖的漩涡，直通地底深渊。

    而在那深渊之中，一条身长不知几万万里的恐怖巨龙，正被九根粗大的混沌神铁锁链死死锁住，镇压在此。

    正是那龙族始祖，烛龙老祖。

    「嗡」

    ——

    虚空微微波动，一道青衣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炼狱之中。

    周遭那足以焚灭金仙的深海业火，在靠近他身侧三尺之时，便自动熄灭。

    「老祖，别来无恙。」

    马元立于龙头之前，拱手一礼，神色从容。

    烛龙缓缓睁开那双巨大的龙眸，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惊叹。

    「混元金仙————」

    烛龙的声音苍老而宏大，震得四周岩壁簌簌发抖，「短短数个元会不见，道主竟已证得准圣道果，且根基之深厚，法力之纯粹，便是吾全盛时期，恐也不过如此。」

    「道主这方外之道，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令吾佩服。」

    马元微微一笑，并未自傲，直言道：「老祖谬赞了，贫道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履行昔日与老祖之约。」

    「如今贫道那乾元天，已得大道功德滋养，成功晋升为大千世界。

    其法则稳固，空间坚韧，足以承载老祖这等混元金仙后期的顶尖大能。」

    「贫道特来助老祖脱困，迎老祖入界，享那方外逍遥！」

    此言一出，烛龙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身上锁链哗啦啦作响。

    脱困！

    这两个字，对于被镇压在此无数岁月的烛龙而言，有著何等致命的诱惑力。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渴望的光芒。然而，这光芒仅仅持续了片刻，便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烛龙长叹一声，巨大的龙首微微低垂，语气中透著一股深深的无奈：「道主信守承诺，吾感激涕零。」

    「然————此事难啊！」

    马元眉头微皱：「有何难处？莫非老祖信不过贫道的方外世界？」

    「非也。」烛龙摇了摇头，沉声道：「道主有所不知，吾之所以被困于此，非是有人强行镇压吾，实乃有三大难处，令吾不得不画地为牢，半步不敢离开。」

    「其一，乃是因果。」

    「昔日龙汉大劫，三族争霸，打碎了洪荒大地，致使生灵涂炭，罪孽滔天。」

    「祖龙兄长身陨化道，那无边业力，大半便落在了吾身上。」

    「这九根锁链，名为困龙锁，实则是天道业力所化。它已与吾的肉身、元神乃至真灵彻底长在了一起。」

    「想要斩断此锁，便是斩断吾的本源。且一旦脱困，那天道必降下灭世雷罚，不死不休。」

    说到此处，烛龙又看向下方的深渊：「其二，乃是这海眼之责。」

    「这东海海眼，连通洪荒水脉之极阴。自开天辟地以来，亿万水族死后的怨念、污秽皆汇聚于此，化作了这恐怖的海眼业火。」

    「若无吾在此以身镇压，梳理煞气。」

    「这业火一旦爆发，必将倒灌东海，届时海水沸腾，亿万生灵化为脓水，东海将成死域！」

    马元闻言，面色亦是变得凝重起来。

    他虽知晓烛龙业力深重，却没想还有这海眼爆发的隐患。

    烛龙看著马元，最后缓缓吐出了第三点：「其三，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圣人与天道。」

    「吾虽苟延残喘，但毕竟是混元金仙后期的大能，是这洪荒旧时代的余孽。」

    「吾若只在这海眼之中等死，圣人或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是有人欲助我脱困，甚至是带我离开洪荒，去往那不受天道掌控的方外世界————」

    烛龙苦笑一声：「道主以为，这般大的动静，能瞒得过那几位圣人？能瞒得过那紫霄宫中的道祖？」

    「道主欲行之事，乃是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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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出手，无论成与不成，都必然会惊动六圣乃至天道窥探。」

    「届时，道主那方外世界的位置必将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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