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无尽海，归墟海眼外围。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海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墨蓝色，波澜不惊，却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远处，海水诡异地向下凹陷，形成一个直径超过百里的、缓慢旋转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幽暗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那就是归墟海眼，传闻中连接着无尽海眼，吞噬万物，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禁忌之地。海眼周围，空间明显扭曲，光线折射出怪诞的弧度，不时有细密的、黑色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莫小白站在一艘天机阁特制的、刻满加固和隐匿阵法的飞舟船头，望着那巨大的海眼，咂了咂嘴：“这地方……风水不太好啊。阴气重，煞气浓，空间还不稳，适合拍恐怖片。”

静溪真君站在他身侧，闻言轻轻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这家伙，总是能在紧张的时候说些怪话，偏偏还能让人放松下来。她今日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淡蓝色劲装，勾勒出姣好身段，长发束起，显得英姿飒爽。

“归墟海眼，自古便是险地。上古末期，曾有数位大能在此与域外天魔激战，打得天崩地裂，据说连此界空间根基都受损，形成了这处绝地。海眼中不仅暗流汹涌，空间裂缝密布，更有当年战死者遗留的残魂怨念，经年不散，化为各种凶戾鬼物和诡异现象。甚至有传言，海眼深处，有时空乱流，连接着未知的可怕所在。”静溪真君低声介绍，语气凝重。

“时空乱流？未知所在？”莫小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主节点广播说的“轮回核心逸散波动”，坐标模糊指向这片区域。难道那玩意儿掉时空乱流里去了？还是说，这海眼本身，就与“轮回”有关？

此次探海眼，并非大队人马。按照莫小白的提议，人贵精不贵多。除了他和静溪，同行的只有雷万钧（负责攻坚打架）、剑无痕（负责犀利输出和破禁）、以及碧波潭另一位精通水系阵法和疗愈的元婴初期长老，名为“澜沧真人”，一位面相慈和的老者。天衍神君坐镇天机城，统筹全局。

飞舟缓缓靠近海眼边缘百里便停下，不敢再近。这里的空间已经极不稳定，飞舟的防护阵法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就在这里分开行动吧。”莫小白对雷万钧和剑无痕道，“雷前辈，剑前辈，劳烦二位在外围接应，同时清剿可能出现的玄阴教探子或海兽。我和静溪姐、澜沧前辈深入海眼探查。若有异动，以此传讯符联系。”  他递给两人几枚特制的、能在空间紊乱区域短距离传讯的玉符。

雷万钧拍着胸脯：“放心！有老雷在，一只苍蝇也别想靠近！你们进去小心，打不过就喊，老雷杀进去救你们！”  声如洪钟。

剑无痕只是酷酷地点了点头，抱着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海域。

澜沧真人抚须微笑：“莫小友放心，老夫虽不擅争斗，但对水行阵法与生机疗愈略有心得，当可护得二位周全。”

分工明确。莫小白、静溪、澜沧三人离开飞舟，各施手段，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海眼中心飞去。雷万钧和剑无痕则驾驭飞舟，在百里外游弋警戒。

越靠近海眼中心，吸力越大，空间扭曲越严重，各种诡异的景象也开始出现。时而能看到半透明的、穿着古老甲胄的残魂在海水中无声嘶吼；时而能听到金铁交鸣、法术轰鸣的战场回响；甚至能看到一些破碎的法宝残片和巨大的、不知名海兽的骨骼，在漩涡中沉浮。

“小心，前方有空间褶皱，不要直线飞行！”澜沧真人提醒道，手中掐诀，一层柔和的水蓝色光晕笼罩三人，巧妙地避开了几处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空间扭曲区域。

静溪真君也全神贯注，玉手轻挥，一道道水纹荡漾开来，感知着前方水流的细微变化和潜藏的危险。

莫小白则一边飞行，一边悄然催动“监察令”的“中级规则洞察”。在“规则视野”下，眼前的景象又是另一番模样。那些残魂怨念，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负面精神能量与破碎规则信息的混合体；那些空间裂缝和褶皱，是此地上古大战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规则伤口”；而整个海眼漩涡本身，则是一个巨大、复杂、混乱的规则扰动场，仿佛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由混乱规则构成的“磨盘”，不断研磨、吞噬着一切落入其中的物质和能量。

“这里规则混乱程度，比葬龙渊有过之而无不及。”莫小白心中凛然。他的“轮回碎片”在这里隐隐有些躁动，似乎与某种同源但更加狂乱的气息产生了共鸣。是幽冥气息？还是……“轮回核心”的逸散波动？

“监察令，扫描此区域，重点探测与‘轮回’相关的高能反应或异常规则波动，以及……之前广播中提到的‘逸散波动’。”莫小白心中下令。

“扫描中……检测到高强度混乱规则背景干扰……过滤中……发现三处异常能量/规则聚集点，强度不等，疑似上古战场遗迹核心或空间薄弱点。未检测到明确‘轮回核心’特征信号。‘逸散波动’信号过于微弱模糊，受本地规则扰动影响，无法精确定位。建议：靠近异常点进行详细探查。”

三处异常点？莫小白将“监察令”反馈的方位共享给静溪和澜沧。三人商量一下，决定从最近的一处开始探查。

那处异常点位于海眼漩涡中层偏下的位置，吸力已经非常恐怖，四周充斥着狂暴的水流和细密的空间裂缝。若非三人修为高深，又有澜沧真人精妙的水行护盾和空间感知，早就被撕碎了。

靠近之后，发现那是一座半坍塌的、被海水侵蚀得看不出原貌的巨型宫殿残骸，斜斜地卡在一道巨大的海沟裂缝中。残骸上残留着微弱的灵力波动和……一丝极其隐晦的阴气。

“是玄阴教的气息！”静溪真君眼神一凝，“很淡，但没错。他们果然来过这里，可能还在里面！”

莫小白点头，示意大家小心。三人收敛气息，如同三道游鱼，悄无声息地潜入宫殿残骸。

残骸内部破损严重，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战斗痕迹。但令人心惊的是，在一些相对完好的石壁和柱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新鲜的血色符文！这些符文扭曲诡异，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和阴邪波动，与之前在葬龙渊和各地血祭节点发现的符文同源，但更加复杂、古老！

“他们在布置血祭阵法！而且规模不小！”澜沧真人脸色凝重，“看这符文的完整度和能量流转，恐怕已经接近完成！”

莫小白蹲下身，仔细查看一处符文节点，眉头紧皱。这些符文不仅仅是血祭，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更加晦涩难明的东西，隐隐与这海眼混乱的规则产生着某种共鸣。

“他们想用血祭，引动或者利用这里的混乱规则做什么？”静溪真君也看出不对劲。

“管他想做什么，先毁了再说！”莫小白眼中寒光一闪。玄阴教阴魂不散，到哪里都能看到他们搞事的痕迹。

三人正欲动手破坏这些符文，莫小白胸口的“监察令”突然传来急促但微弱的震动，并非警报，而是一种……类似“信号干扰增强”的提示。

“警告：检测到微弱‘信息遮蔽’波动增强，源头在左前方三百丈，残骸深处。波动特征与‘目标：祝岩’身上检测到的‘信息扰动’存在高度相似性。疑似同源‘高位存在’标记或信息操作。”

祝岩？同源波动？莫小白心中一惊。那个被“寄生虫”标记的赤炎门长老，他的“污染源”波动，出现在这里？难道祝岩也来了？还是说，玄阴教和那“寄生虫”有勾结？不，不对，“监察令”判断祝岩本身可能并不知情，是被动“标记”。那这里的波动……

“小心！里面可能有古怪，不止是玄阴教！”莫小白低声警告，同时“监察令”的规则洞察全力开启，扫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在规则视野下，他看到残骸深处，有一个被层层血色符文包裹的、大约三丈方圆的区域。那里不仅血腥阴气浓郁，更有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诡异的暗红色“信息薄膜”，如同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将那片区域与外界规则部分“隔离”开来。薄膜内部，隐约有个人影盘坐，气息微弱，但生命迹象尚存。而薄膜本身，正不断散发着与祝岩身上同源的、令人极度不适的“信息扰动”！

“那是……‘信息遮蔽’？他们在屏蔽什么？或者说，在‘孵化’什么？”莫小白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就在此时，那暗红色信息薄膜内部，盘坐的人影，忽然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透过模糊的薄膜，莫小白看到了一张苍白、扭曲、布满痛苦，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狂热的脸。

那人，赫然是——赤炎门长老，祝岩！

但他的状态极其不对！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眼神空洞而疯狂，嘴角流淌着黑色的涎水，周身气息忽高忽低，在金丹后期和元婴初期之间剧烈波动，更有一股浓烈的、不祥的、与血色符文同源的阴邪气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然后，他猛地抬起双手，掐出一个诡异而古老的法诀！

“轰——！”

以祝岩为中心，整个宫殿残骸内，所有刻画的那些新鲜血色符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庞大、阴邪、带着强烈献祭与召唤意味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整个残骸剧烈震动，海水被染成暗红色，无数冤魂厉鬼的虚影在血光中浮现、哀嚎！

与此同时，那层暗红色的“信息薄膜”也剧烈波动起来，仿佛一个信号放大器，将祝岩身上那股“信息扰动”和血色符文的力量混合、放大，然后以一种莫小白难以理解的方式，朝着海眼更深处，那另外两处“监察令”标注的异常点，以及……海眼漩涡最核心的、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传递过去！

“他在献祭自己！同时以自身为媒介，引动这里的血祭阵法，向某个……或者某些存在，发送‘信号’！”澜沧真人大惊失色。

“阻止他！”静溪真君娇叱一声，水蓝色剑光已然出手，斩向那层暗红薄膜和其内的祝岩！

然而，那暗红薄膜看似薄弱，却异常坚韧，静溪的剑光斩上去，只激起一阵涟漪，竟然无法破开！反倒是那薄膜上传来一股诡异的吸力，似乎要吞噬剑光中的灵力和神念！

“没用的！这是……规则层面的信息遮蔽和扭曲！普通攻击效果有限！”莫小白喝道，眼中厉色一闪。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祝岩，根本就是“寄生虫”或者玄阴教布置的“鱼饵”！一个被“信息污染”标记，然后被送到这里，用来“激活”某种布置，或者“召唤”某种东西的诱饵！

而那另外两处异常点，恐怕也是类似的布置！这归墟海眼，根本就是个巨大的陷阱！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简单的血祭，而是要利用这里的混乱规则和上古战场残留，结合“信息污染”和血祭之力，弄了个大新闻！

“监察令！分析那层信息薄膜！寻找弱点或干扰方法！”莫小白心中急令，同时轮回之力灌注血狱刀，悍然一刀斩出！血色刀芒中蕴含着淡淡的轮回之意，斩在薄膜上，果然效果比静溪的剑光好一些，薄膜剧烈荡漾，颜色黯淡了一丝，但依旧坚韧。

“分析中……该信息薄膜结构特殊，与本地混乱规则及血祭能量深度耦合，常规物理/能量攻击效率低下。检测到其核心信息流向与波动频率……尝试进行‘规则层面’信息干扰与覆盖……”

“监察令”表面白光流转，散发出一股无形的、针对“信息”本身的波动，扫向那暗红薄膜。

薄膜猛地一颤，上面流转的暗红色光芒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卡顿，仿佛电视机信号受到了干扰！盘坐其中的祝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七窍中流出黑血，掐诀的双手也颤抖起来。

有效！但“监察令”的干扰似乎也触及了薄膜更深层的什么东西。

“吼——！”

“嗷——！”

“嘶——！”

海眼深处，另外两处异常点方向，同时传来震耳欲聋的、非人的咆哮！紧接着，那两处地方血光冲天而起，与这边遥相呼应！更恐怖的是，海眼最核心的黑暗深渊，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死寂黑暗中，骤然亮起了两点猩红、冰冷、巨大如同日月的……“眼睛”！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上古战场的杀戮怨念、血祭的阴邪、以及某种更加古老、混乱、令人灵魂冻结的“规则级”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从海眼最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整个归墟海眼，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活”了过来！而他们三人，正位于这苏醒巨兽的……嘴边！

“我靠！”莫小白头皮发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他妈钓的不是鱼，是哥斯拉啊！”

静溪和澜沧也是脸色煞白，如临大敌。

“监察令”的警报声在莫小白脑海中疯狂响起：“检测到超高能级生命反应及规则扰动苏醒！能量层级评估：超越元婴期！规则污染等级：高！警告：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撤？往哪撤？外面是狂暴的漩涡和不稳定的空间，里面是苏醒的未知恐怖，还有三个被激活的血祭召唤点！

莫小白看着眼前依旧在扭曲挣扎、试图完成献祭仪式的祝岩，又看了看海眼深处那两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猩红巨眼，以及另外两个方向冲天而起的血光……

他狠狠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妈的，想吃我们？先崩掉你几颗牙！”

“静溪姐，澜沧前辈，帮我护法！干扰那层膜，别让这‘鱼饵’把仪式完成！雷前辈，剑前辈，准备接应，我们可能得玩把大的了！”

他不再尝试破坏薄膜，而是将心神沉入“监察令”，沟通其中那缕得自星衍残识的、更高级别的权限气息，同时疯狂催动体内的七块轮回盘碎片！

“想要信号是吧？想要血祭是吧？想要规则是吧？”

“小爷给你加点料！轮回牌干扰信号，外加……超级加倍！”

“启动‘监察令’乙级临时权限——‘规则级’广域信息扰动！目标：覆盖此区域所有异常信息节点及召唤波动！内容：插入随机乱码、错误指令、以及……一道来自‘甲上级’节点的‘问候’！”

你想召唤？我让你召唤个寂寞！你想接收信号？我给你塞一堆病毒和垃圾信息！顺便……吓唬吓唬你！

不就是比谁的“规则”玩得花吗？来啊，互相伤害啊！看是你的“信息污染”厉害，还是我这“临时工”的权限（虽然大部分是借来的）和脑洞更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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