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那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含怒一击，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将宁菲菲碾碎。

漆黑的魔爪裹挟着凄厉的怨魂哀嚎，眼看就要拍中宁菲菲的天灵盖，却在最后一寸之地，诡异地凝滞了。并非谢无妄出手阻拦——他已力竭，目眦欲裂却动弹不得——也并非宁菲菲施展了多么玄妙的防御法术。

是魔尊自己的力量，在他体内……“卡壳”了。

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吞噬了太多杂乱燃料的庞大机器，在需要爆发出最大功率的瞬间，某个关键的阀门，因为长期的“暴饮暴食”和宁菲菲刚才那精准的“能量偏转”干扰，竟然……堵塞了！

“噗——”一声轻微却清晰可闻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异响，从魔尊那巍峨的魔躯内部传来。

他拍下的魔爪上，那毁灭性的乌光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灯。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在他经脉中左冲右突，却无法顺畅地宣泄而出，反而震得他自身气血一阵翻涌，那张威严狰狞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憋闷！

宁菲菲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刚才超负荷引导【天道平衡系统】几乎抽空了她的神魂之力。但此刻，她看着魔尊那副“用力过猛却打了个嗝”的滑稽模样，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

机会！

她强忍着脑海中的针刺般剧痛，扯开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气若游丝却字字诛心：

“看吧，我就说……嗝……消化不良了吧？让你平时不注意劳逸结合，只知道冲冲冲，卷卷卷，这下好了，关键时刻掉链子，多影响BOSS的格调啊？”

她甚至模仿着魔尊刚才那居高临下的语气，慢悠悠地点评：“你这力量管理，做得不到位啊。建议引入我们‘咸鱼盟’的KPI考核机制，优化一下能量流转效率，避免再次发生这种……呃，输出不畅的尴尬场面。”

“噗——”这一次，不是魔尊体内的异响，而是远处某个强撑着观战的人族修士，实在没忍住，笑喷了出来。虽然立刻被同伴死死捂住嘴巴，但那细微的声音在此刻凝滞的气氛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魔尊周身翻涌的魔气骤然一滞。

耻辱！奇耻大辱！

他纵横魔界万载，吞噬生灵无数，何时受过此等羞辱？而且还是在这种关乎两界气运的终极战场上，被一个修为远低于他、只会耍嘴皮子的小丫头，用这种荒谬的方式打断了攻击！

“蝼蚁……你……找死！”魔尊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漠然冷酷，而是带上了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

他不再试图调动那暂时紊乱的力量，而是纯粹依靠肉身的强横，另一只魔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再次向宁菲菲抓来！这一爪，没有任何花哨的能量光华，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动怒分心的这一刹那——

【检测到目标‘魔尊’情绪剧烈波动，道心出现细微裂痕！】

【能量淤积点扩大！失衡率上升至17%！】

【建议宿主持续进行‘精神干扰’，瓦解其绝对自信！】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在宁菲菲脑海中响起。

宁菲菲心头大定！果然，对付这种终极卷王，物理攻击效果有限，精神攻击、特别是针对其“工作态度”和“效率”的嘲讽，才是破防关键！

面对那纯粹物理攻击的一爪，她不再硬接，【顶级摸鱼身法】催动到极致，身形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险之又险地贴着爪风边缘溜走，嘴里还在不停地输出：

“哎，对对对，就是这样！无能狂怒！典型的项目管理失败后迁怒下属的行为！魔尊大人，你这领导力有待提升啊！要不要报个我们青云宗夜校的《管理者情绪修养》课程？看在你是大客户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九九折哦！”

“闭嘴！”魔尊怒吼，攻击愈发狂暴，但却因为心绪不宁和力量运转的细微滞涩，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无法真正抓住宁菲菲。

每一次看似必中的攻击，都被宁菲菲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毫无高手风范的姿势躲开，时而懒驴打滚，时而抱头鼠窜，配合着她那喋喋不休的“职场教导”，场面一度变得十分诡异。

谢无妄原本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看着在那毁天灭地的攻击中穿梭、嘴里还不停叭叭的小道侣，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骄傲与……纵容。

他的菲菲，总是能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最棘手的难题。

而魔尊，越打越憋屈，越打越暴躁。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对手战斗，而是在面对一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还满嘴歪理邪说的……滚刀肉！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此刻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个不断对他进行“精神污染”的泥鳅上！

“你的道……究竟是什么？！”魔尊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和当年谢无妄相似的、带着崩溃边缘的质问。他无法理解，这种毫无强者尊严、一心只想偷懒耍滑的存在，凭什么能一次次化解他的杀招，甚至动摇他的心境？

宁菲菲刚刚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一道地面裂开的冲击，闻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挺直了腰板（虽然有点抖），一脸理所当然：

“我的道？”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那句贯穿她两世灵魂的终极目标：

“我的道，就是——到、点、下、班！”

声音清亮，回荡在死寂的战场上空。

“……”魔尊。

“……”所有人族修士。

“……”隐约还有远方窥探的魔族。

一片死寂中，只有宁菲菲理直气壮地补充道：“所以，为了我能准时下班，麻烦您老人家……赶紧自我崩溃一下吧！大家都很忙的！”

魔尊身躯剧烈一震，那双魔焰跳动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名为“怀疑人生”的裂痕。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被种下了一颗名为“懒”的种子，并且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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