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昀霄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淡去了。

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微微绷紧，沉沉着看着宋南星。

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戏谑眼神此刻显得带着一丝阴鸷，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一丝赌气的痕迹。

可是没有。

南星的眼睛像两潭深秋的湖水，清凌凌的，映不出他半分影子，也搅不起丝毫波澜。

这还是南星吗？

是因为他晚归而闹脾气的南星，是因为一点惊喜就破涕为笑的南星吗？

“南星，”他放软声音，语调哄人，“我知道前段时间冷落你了，公司那边项目赶得急，我……”

“你错什么了？”

宋南星打断他，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霍昀霄微微拧眉，却看见南星忽然笑了笑。

语气轻飘飘的，像羽毛。

“霍昀霄，你根本不知道。你每次都说你错了，让你说具体错哪里，你永远只会说什么都错了。这根本不是认错，这只是你用来让我闭嘴的手段。”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乏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这种无力感比愤怒更让她绝望。

她想起不久前刷到的那个视频。

一个人不停戏弄小猫，把小猫弄生气了，小猫浑身炸毛，扑起来想要抓人。

可因为小猫太小了，抓不到人，拍视频的人哈哈大笑，觉得小猫可爱。

配文也写的是，“我的小猫真可爱。”

那段视频南星看了很多遍，一点也不觉得小猫可爱，只觉得小猫可怜。

她看着那只小猫，心里涌起的无力感和现在没有差别。

她原本不知道为什么，可等她点开评论，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评论就是：当你弱小且无能的时候，你的愤怒和反抗在他人眼里只是可爱。

南星只觉得醍醐灌顶，随后全身发冷。

她现在就是那只猫。

她的痛苦，她的诉求，她认真提出的离婚，在霍昀霄看来，大概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小猫炸毛吧？

他以为她只是需要被安抚，被哄骗。

被他施舍般的让步和“我错了”来轻摸头顶，然后一切照旧。

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

“我不是在闹。”宋南星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霍昀霄，我是真的，不要你了。”

“不要我？”

霍昀霄胸腔里那股浊气翻腾得更厉害，夹杂着一股莫名的焦躁和火气，腹部隐隐作痛，让他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这段时间连轴转，处理棘手的并购案，应付难缠的非洲人，还要处理南星传到记者们口中的离婚八卦。

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

回家只想有个温言软语的怀抱，想看到南星笑着扑进他怀里的笑脸。

他一遍遍说着自己错了。

可归根究底，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是时常会去陪岑薇，但那是因为……

“南星，我最近很忙，压力很大，没那么多精力陪你玩这种离婚游戏。”他的语气沉了下来，“适可而止吧，闹够了吗？”

“离婚游戏？”宋南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眼里一片荒凉，“好啊，那离婚，我以后永远都不闹你了，你也不用再费精力陪我玩了。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你休想！”

霍昀霄心头一痛，想也没想就低吼出来。

他无法理解事情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一步。

他下意识地上前想抱住她。

只要抱住她，她就会变成一只软软糯糯的猫。

他知道他的南星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身上都是尖刺，心底都是柔软。

“别碰我！”

宋南星厉声道，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南星动作很大的甩开了他的手，差点带倒旁边的落地灯。

霍昀霄眼神一暗。

他长腿一迈，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霍昀霄！你放开我！混蛋！你除了会强迫我你还会什么？！”

宋南星惊怒交加，手脚并用地踢打他，拳头捶在他的肩背和胸膛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他的手臂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她被牢牢禁锢在他怀里。

熟悉的清冽气息蔓延在她的鼻腔，曾经让她安心沉醉的味道，此刻却只让她感到窒息和恶心。

南星委屈，愤怒，无力。

还有那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失望，终于冲垮了南星的理智。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霍昀霄那张脸。

那张她闭着眼睛也能临摹出来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

“你放我下来！我恨你，我讨厌你这样！你从来都不听我说话，从来都不！”她哭喊着，声音破碎，眼泪洇湿了他胸前的衬衫衣料，一团一团，像化开的墨渍，“离婚，我要离婚！霍昀霄，我跟你过不下去了，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霍昀霄紧绷着脸，对她的哭骂充耳不闻。

只是固执地抱着她走向二楼的卧室。

渐渐地，南星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

她的哭声也慢慢变小，微弱和绵密。

南星压抑的哭泣像细密的针，扎在霍昀霄心头最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不能放开。

仿佛只要一放开，她就会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彻底不要他了。

砰的一声，卧室的门被他的脚踢上。

霍昀霄把南星放在床上，他整个人半跪下去，跪在南星双腿之间，伸出手环住她的腰身，仰头自下而上地看着她。

他用指腹擦她的眼泪，冰凉的泪珠顺着他的手指滑到他的虎口，像一条绵延的河流。

“老婆，别哭了，你哭着我心疼，”霍昀霄低声哄她，“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大声跟你说话，我真的知道错了，老婆，你别说离婚了好不好？你说一次我就心口疼，我快要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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