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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花子虚偷家产


第86章  花子虚入局

    傅铭唬得魂飞天外,哪里还敢多留?边走边作揖:「四爷息怒!小的这就走!这就走!」狼狈不堪地撞出花府大门,站在街心,兀自心头怦怦乱跳,抹了把冷汗,暗骂一声「晦气」,只得往西门大宅里去了。

    却说花子虚骂跑了傅铭,兀自在厅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活似那被踩了尿泡的癞蛤蟆。他越想越窝火,越想越觉著这银子事儿硌硬人。

    「狗攮的李中疑,不知钻了哪个婊子的裤裆!赌成那样,倒连累你四爷吃这挂落!」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著,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

    骂归骂,他心里雪亮:西门庆那边是万万不敢真个得罪的。可这银子—自家箱底早空得能跑马,外头还欠著一屁股的吃喝嫖赌风流花债没填!想到此处,那气焰不觉矮了三分,只拿袖子揩了揩额角的油汗,肚里暗忖:「西门大哥面上—须不好看相。」

    想到此处,他顾不上换身齐整衣服,就趿拉著鞋,急吼吼地往后院李瓶儿房里闯。

    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子甜腻腻的脂粉香和药香混合的味儿。一掀帘子,只见李瓶儿正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旁边小丫头绣春拿著小玉槌给她轻轻捶著腿。

    她手里正捏著一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著,粉面含春,眼波流转间带著三分慵懒、七分媚态,脸蛋和小手肌肤白得晃眼,便是清河县所有粉头的皮肤加起来也没这位雪腻。

    可偏偏自己别说咬,就连嗅都嗅不到一口香。

    花子虚看得口干舌燥,涎著脸就要凑上去:「我的好姐姐,正歇著呢?」

    「停住,退远些!我告你多少回,不得离我十步近,更不能进我房内!」李瓶儿眼皮都没抬,厌恶得用团扇挡了挡,似乎什么腌攒东西飘了过来:「又灌了多少黄汤?一身味儿!」

    花子虚搓著手,退了两步站在门槛,堆起谄媚的笑:「活菩萨,你手头可还宽裕?先挪借我二百两银子使使,不几日就还你!」

    「借钱?还?亏你开的了口,你拿甚还?你这痨病模样,三根筋挑著个脑袋,浑身刮不下二两肉来。你去窑口当龟公,人家都嫌你硌手硌脚、没个看相!」

    李瓶儿这才抬起眼皮,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冷笑:「还二百两?你又在外头填了哪个无底洞的窟窿?还是又输在哪个粉头的石榴裙下了?我哪来的闲钱填你这无底坑?没有!」

    花子虚一听就急了:「亲娘!我的活菩萨!你怎会没有?西门大哥那边催得紧,我给李中疑那狗才做了三百两银子的保人—」

    「呸!」李瓶儿柳眉倒竖,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自家做的保人,欠的债,倒有脸来问我要钱?西门大官人催你,你自去寻那李中疑!寻我作甚?我欠你的还是该你的?整日里就知道花天酒地嫖赌逍遥,正事半点不干,银子倒流水似的往外淌!有本事借,没本事还?我告诉你,要钱没有!一个子儿也没有!滚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你那里不是还放著不少的花家公银,何不到那里掏一些,再多罗唣,小心你这月的零碎!」

    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臭骂,比方才他骂傅铭还狠。花子虚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恼,偏不敢和这财神奶奶翻脸,只得诺诺地应著:「好,好,没有便没有—你息怒便是,仔细气坏了身子—」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站在廊下,花子虚越想越憋气,越想越窝囊。西门庆催债,李瓶儿不给钱,这叫他如何是好?便在这时,李瓶儿刚刚说的四个字砰的一声炸入脑中。

    花家公银!!

    彼此已是夜色渐稠,秋虫卿卿,烛光摇曳,阴影幢幢。花子虚独自一人,缩著脖子,

    像只偷油的鼠儿,走进这花家大宅的祖堂后闭室对著墙角那几口黑漆大木箱发怔。

    那箱子是顶好的樟木,油光锃亮,四角包著黄铜,沉重得压得地面青砖都似凹下去几分。最扎眼的,是箱盖正中交叉贴著的两道朱砂封条,殷红刺目,墨迹淋漓,正是「花氏公中」四个大字,还盖著花太监生前那方私印的印泥戳子,红得发黑,威严森森。封条边缘已有些卷翘,露出底下深褐的浆糊痕迹,像干涸的血痂。

    花子虚的心,就在嗓子眼儿里「扑通扑通」地蹦,撞得他喉头发紧,手心黏腻腻全是冷汗。他搓著手,绕著箱子踱了两圈,脚步虚浮,发出踏踏的轻响,在这死寂里听著分外惊心。

    「花氏公中—」他嘴里反复咀嚼著这四个字,像含著一块滚烫的烙铁。这可不是寻常银钱,是花太监临终前亲口定下的「公产」。言明了是留给整个花家未分家各房的根基,非到万不得已,或是阖族公议,断不能擅动分毫。箱子抬进来那天,花太监那双鹰隼似的眼仿佛还在箱盖上盯著,冷冷地扫过每一个花家子弟的脸。

    更紧要的是,花子虚知道,箱子里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每一锭都打著「花记」的戳子,是花太监当年在宫里当差时,借著采办的名头,托人精心熔铸的官样儿,据说每锭底下都錾著「司礼监花」四个小字,并刻有鱼鳞暗纹,最是扎眼认主,花家上下无人不知。

    可眼下—花子虚愁得肠子都打了结。前几日输掉的那几百两银子,窟窿还没补上,

    又是赌债又是风流债,那帮帮闲篾片追索得紧。这刚刚自己那结义大哥又催到门上。当初就不该贪图那100两银子给那个狗攮的李中疑做保人。

    若不弄些银子去,莫说翻本无望,只怕过不了多少日就要被那些人剥皮拆骨,到府上要债来,到时候颜面扫地。这「花大官人」的虚名,立时就要变成清河县的笑柄!

    一股邪火「赠」地窜上脑门。他猛地凑近那口最大的箱子,鼻尖几乎要贴上冰冷的铜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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