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身份“安可”】

凌晨四点零七分，北郊废弃水厂。

铁门上的封条被夜雨泡得发白发胀，像一条剥了皮的蛇。林晚把蛇撕下来，团成一团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

纸浆混着浆糊的腥甜，在舌尖化成黏糊糊的浆，顺着食道往下爬，像给胃糊上一层新的封条。

“安可”的第一餐，必须是旧世界的封条。

她对自己这么说。

水厂内部黑得像被墨汁灌满，只有高处一排碎玻璃透进路灯，把地面切成晃动的金线。她踩着金线走，鞋底“咯吱”一声，踩爆了一只死老鼠的肚皮。

老鼠肠子里爬出半截蛆，月光下像一条微型数据线。

她弯腰，把蛆捏起来，塞进随身的真空管——那是她从医院实验室偷出来的，原本用来装“维生素X”原浆。

现在，原浆被倒掉，蛆成了新的样本。

“安可”的DNA，将由一只老鼠的寄生虫开始重写。

她找到一间曾经的中控室，玻璃碎了一半，像被谁咬掉一口的镜子。

镜子背面，用口红写着一行歪斜的字：

“别回头，直播在继续。”

口红是她自己的，色号“Ω-重生”限定，断在盖子里，像被拧断的指骨。

她伸手，把字抹花，然后在掌心剩下的一截口红上哈了口气，写新的ID：

A-N-K-O

四个字母，像四把钝刀，把“林晚”从世界劈出去。

中控室里有台老式发电机，油箱里还剩一层底。

她拧开油管，用嘴吸了一口，柴油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像喝下一口燃烧的冰。

“味道对了。”

她咳嗽着笑，把油吐进矿泉水瓶，又掺了半瓶自己的血——刚才割腕接的，已经半凝，像劣质果冻。

混合液晃一晃，变成暧昧的紫，她给它起名：

“安可燃料”。

发电机吭哧吭哧转起来，像哮喘老人咳出最后一口浓痰。

灯管闪了三下，亮了，惨白的光把她的影子钉在墙上，影子没有眉毛，像一条被剥了皮的鱼。

她对着影子鞠了一躬：

“初次见面，我是安可。”

影子没有回答，只是随着电压不稳，一闪一闪地抽搐。

她打开背包，掏出今天最重要的道具：

——一张被塑封的出生证明。

母亲那一栏被涂成墨团，父亲那一栏空白，婴儿姓名写着：

林晚。

她把证明放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一角。

火舌舔上塑封膜，卷起透明的泪珠，滴在水泥地，发出“嗤”的一声。

“林晚”在火里蜷缩，像被重新塞回**的婴孩。

安可掏出手机，对准火焰，开直播。

标题只有两个字：

#新生#

信号极弱，画面卡成PPT，观众却疯长。

【这不是失踪主播？】

【她眉毛呢？】

【背景好阴间，是剧本杀吗？】

她不理弹幕，把镜头转向自己锁骨——那里用手术刀刚刻完一行小字：

Property  of  Ω-00

血珠顺着刻痕往下爬，像红色蚂蚁搬家。

她拿口红盖在伤口上，压了压，蚂蚁被冻成固态条码。

然后，她把手机架在碎玻璃上，调整好角度，让火焰、影子、条码同时入镜。

“三、二、一——”

她按下发电机增压阀，灯光瞬间爆亮，像闪电劈进颅骨。

画面定格，截图自动生成，成为“安可”账号的新头像：

一个无眉女人，在火与电之间，对自己微笑。

做完这一切，她关掉直播，掏出从医院带出来的缝合包，给自己锁骨消毒。

碘伏淋上伤口，疼得她直打颤，却笑出声。

“疼得好真实。”

她缝了五针，线头咬断，吐到地上，像吐掉一条小型脐带。

然后，她打开另一个真空管——那只装蛆的。

蛆已经死了，蜷缩成乳白色逗号。

她用针头把蛆体液吸出来，打进自己左臂静脉。

“第一步，重写肠道菌群。”

“第二步，让寄生虫记住我。”

“第三步——”

她停顿，望向窗外。

天快亮了，东边的云像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

“第三步，让整个世界对我安可。”

早上七点，城市苏醒。

她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

——白色连体无尘服，背后印着“Ω-重生”logo；

——一次性手术帽，把剃得发青的头皮全部裹住；

——N95口罩，上面用红笔写：I’m  not  Lin  Wan.

最后，她戴上虹膜变色片，左眼棕，右眼灰。

镜子里的女人，连亲妈都认不出。

她背起空背包，把发电机“突突突”开到最大，对着镜头比了个中指，然后一脚踹翻油桶。

柴油泼在火堆，“轰”一声，中控室化作小型炼钢炉。

她转身走，铁门在身后“哐”落下锁。

火焰把“安可”两个字烧得通红，像给新世界盖的第一枚印章。

出了水厂，她步行两公里，来到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门口冰柜里，摆满“维生素X”饮料，瓶身印着熟悉的二维码。

她掏手机，扫——

跳转页面：

【欢迎回来，林晚。】

她咧嘴，把口罩往下拉，露出锁骨新鲜条码，对准扫描框。

“滴——”

页面刷新：

【身份识别失败，未知用户：Ω-00。】

她笑得肩膀直抖，像听到世界给她讲的第一段相声。

便利店里，电视正在播早间新闻：

“昨夜北郊废弃水厂发生爆炸，警方在现场发现一具疑似女性尸体，DNA比对中……”

她仰头，看屏幕里打马赛克的“自己”，抬手，对电视挥了挥。

“拜拜，林晚。”

上午九点，她出现在市立图书馆。

图书馆刚开门，自习室空无一人。

她走到最角落的电脑，刷卡——用的图书证是昨晚现偷的，照片被她用砂纸磨花，只剩性别栏：女。

电脑开机，她插入U盘。

U盘是从医院实验室顺的，里面装着“维生素X”完整配方，外加一段隐藏代码：

——一旦植入直播后台，观众人数将自动乘十，弹幕内容由AI随机生成，关键词只有三个：

#安可#

#Ω-00#

#新生#

她打开直播伴侣，后台显示：

【当前在线：1】

她按下确认，数字瞬间跳到10，然后100、1000、10000……

像有人往池塘里倒一桶沸水，鱼群全部炸出水面。

她对着摄像头，把口罩拉下一点点，露出没有眉毛的空白：

“早上好，我是安可。”

“今天，我们不聊维生素，只聊怎么把旧名字埋进火里。”

弹幕刷屏：

【姐姐好飒！】

【无眉才是新潮流！】

【Ω-00是暗号吗？】

她伸出食指，在镜头前轻轻“嘘”了一声。

“十分钟后，我带你们去挖坟。”

图书馆后墙，有一片荒废的绿化带。

十年前，那里曾是“维生素口服液”推广活动的现场。

她带着直播间的三万人，徒手挖开硬化土层。

铁锹是她跟保洁大爷借的，理由：做植物标本。

挖到三十厘米，碰到金属。

是一台旧音响，外壳锈成蜂窝。

音响里，卡着一盒磁带——九十年代的老物件，标签褪得只剩一个字：

“晚”

她把磁带举到镜头前，阳光打在塑料壳上，像给骨骸镀一层金。

“听。”

她掏出随身录音笔，把磁带放音口对准麦——

“咔哒、咔哒、咔哒……”

是心跳。

她的心跳，七岁时被录下来，作为“维生素第一代用户体验”存档。

如今，心跳隔着二十年，在直播间里复活。

弹幕瞬间爆炸：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是剧本还是真实？】

【Ω-00到底是什么神仙策划？】

她闭眼，让心跳声在耳膜里打桩，一下、一下，像给“安可”二字夯地基。

然后，她把磁带放回土坑，浇上半瓶“安可燃料”，点火。

火焰“轰”一声，心跳被烧得噼啪作响，像无数颗微型爆米花，在地下开狂欢派对。

她对着火堆鞠躬，声音轻到只有屏幕能收录：

“旧世界，再见。”

中午十二点，她来到城市最繁华的购物中心。

大屏广告正在循环播放“维生素X”最新短片：

——阳光、沙滩、孩子把饮料递给母亲，母亲笑得像被PS过。

她站在大屏下，仰头，把口罩拉到下巴，露出无眉的脸。

广告里的母亲，脸突然马赛克，随后被替换成她的脸——

直播间的AI代码，已入侵商场系统。

路人惊呼，纷纷举手机。

大屏上，“安可”两个字占据C位，背景火焰翻腾，像给整座商场加滤镜：

#欢迎加入Ω-00#

她转身，走进人群，像一滴墨掉进清水，瞬间被稀释。

但所有人都记住：

——没有眉毛的女人，把广告脸换了。

下午三点，她出现在地铁站。

闸机口，她刷手机，屏幕弹出红色感叹号：

【通缉：林晚，涉嫌爆炸、投毒、逃逸。】

她歪头，把锁骨条码对准扫描区。

“滴——”

闸机开，屏幕刷新：

【欢迎，Ω-00。】

她侧身，穿过人群，像穿过一串泡影。

列车进站，她上车，对面玻璃映出她的影子——

没有眉毛，像一条被剥了皮的月亮。

她抬手，在玻璃上写字：

A-N-K-O

字迹被灯光一照，浮在空气里，像四只悬浮的萤火虫。

列车启动，萤火虫被风吹散，飘进乘客的眼睛。

有人开始搜“Ω-00”，有人按下关注，有人把直播间分享到群聊。

粉丝数，像列车时速，一路飙升：

三百万、五百万、一千万……

她站在扶手边，耳机里放的是自己的心跳——

被烧毁的磁带，AI已自动修复，并加上鼓点，变成电子舞曲。

心跳与鼓点重叠，她跟着节奏微微点头，像在给世界打拍子。

傍晚六点，她回到北郊。

水厂废墟还在冒烟，消防队已撤离，警戒线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穿过警戒线，像穿过一条红色丝带。

废墟中央，她早上踹倒的铁门，如今扭曲成一张尖叫的嘴。

她蹲下身，从灰烬里扒出一片没被烧完的身份证。

照片只剩半张脸，名字栏还完整：

林晚

她把身份证举到直播间，对准镜头：

“今天，我们埋葬了它。”

然后，她把残片折成纸飞机，对准火焰最深处，投掷。

火舌卷起纸飞机，像巨鲸吞掉最后一只白鸥。

屏幕刷过最后一波弹幕：

【安可，以后我们怎么称呼你？】

她笑，无眉的弧度在火光里显得锋利：

“叫我——Ω-00。”

“或者，叫我——”

她停顿，风把灰烬吹起，像一场黑色雪。

“——新世界的逗号。”

直播关闭，粉丝数定格：

30000000

三千万，正好是她曾经“失踪”那天的步数统计。

她抬头，看夜空。

星星像被谁撒了一把盐，寡淡、冷漠、却足够刺眼。

她对着最亮的那颗，伸出食指，轻轻一点：

“下一个，轮到你了。”

火光在她背后渐渐熄灭，像旧世界被合上的棺材板。

她转身，走向无人公路，脚步轻快，像踩着一串隐形的鼓点。

公路尽头，车灯亮起，一辆冷链车静静等候。

车门上，新喷的字还没干：

Ω-00，欢迎回家。

她拉开车门，跳上去，车厢里冷气扑面，像无数只冰凉的手，同时掐住她的脖子。

她深吸一口，笑得肩膀直抖：

“真香。”

车门关闭，冷链车启动，驶向未知。

尾灯在夜色里拖出两道红色长线，像给地球划开一道新鲜伤口。

而伤口里，将开出新的名字——

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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