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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父之死·纸灰上的第七根断指


第29章 父之死·纸灰上的第七根断指

凌晨两点零七分,雨脚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钉在废弃公交枢纽的穹顶上。沈鸢把帽衫兜帽拉到眉骨以下,只露出一双被屏幕映得发蓝的眼睛。她面前摆着三台报废的自动售票机,外壳被撬开,线路裸露,像剖开的胸腔;中间那台的液晶面板被她拆下来,反过来做成一块可触控的暗网终端——这是顾淼用三小时远程教她的“垃圾场变魔术”。

终端跳出一行白字:

【零号档案编号:XA-1995-07-17,访问倒计时00:05:00】

沈鸢的呼吸在雨声里轻得像漏电的火花。她输入最后一串32位动态密钥——那是她用母亲收到的匿名断指金戒指,在指环内侧用高倍显微镜才追踪到的激光微雕。回车键敲下,屏幕闪黑,紧接着跳出一份被反复篡改的交通事故认定书。

“沈维山,系本市禁毒实验室首席研究员,因疲劳驾驶,于1995年7月17日凌晨3时20分,在滨海公路第47号灯塔处坠海,车辆爆炸,遗体无法打捞……”

沈鸢的指尖开始发麻。她拖动鼠标,在报告最底部,有人用管理员权限强行插入的一行灰字,像幽魂在纸质档案里叹息:

“实际死亡时间:7月16日22:07;死因:颈部注射高浓度***与****混合液;抛尸人:周野(缉毒支队实习警员,警号X1107)。”

雨声忽然变得无比遥远,沈鸢耳朵里只剩下血液冲刷鼓膜的轰鸣。她父亲的死,从来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由十八岁的周野亲手执行的处决。那时周野甚至还没正式授衔,就已经被“双Y”选中,成为插在禁毒队伍里的第一颗种子。

屏幕右上角倒计时跳到00:00:10,档案自动粉碎成雪花。沈鸢拔出U盘,转身冲进雨幕,却没注意到黑暗里有一点红光,像毒蛇的信子,轻轻晃了一下。

——

同一时间,旧港六号仓库。

林骁被反铐在一张生锈的理货台上,额头裂口渗出的血顺着太阳穴滴落,在铁皮上晕开一朵细小的红花。他面前摆着一只保温箱,箱盖敞开,干冰雾气里躺着第七根断指——指甲盖上用激光刻着“1995.07.17”。

“认识这个日期吗?”说话的人背光而立,声音像钝刀刮过玻璃。林骁咧开破裂的嘴角,笑得胸腔震动,“我女朋友满月那天,我怎么会不记得。”

啪——一记重拳砸在他胃窦,酸水混着血丝喷出。背光人弯腰,从保温箱里取出一支真空冷藏袋,袋里是一截发灰的纸灰,“这是你未来岳父的遗书,沈维山在火葬炉里留下的最后笔迹,被我们的兄弟用铁筛子一点点筛出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他故意停顿,将纸灰贴在林骁鼻尖,“‘零号公式,在我女儿心脏里。’”

林骁瞳孔骤然收缩。背光人满意地松手,转身吩咐:“剁掉他右手小指,用福尔马林泡好,明天一早寄给沈法医。记住,切口要‘双Y’,要完美。”

电锯嗡嗡作响,林骁在锯齿落下前,猛地抬腿踹翻保温箱,干冰与断指齐飞。他借着地滑连人带台撞向侧墙,铐链“当啷”缠住消防水管,生生把理货台拽倒。电锯砍进铁皮,火星四溅,仓库警铃大作。背光人低骂一句,拔枪射击,却只打裂水管,高压水柱喷涌,像白龙腾空,瞬间淹没了所有视线。

林骁在水雾里拖着理货台翻滚,腕骨几乎被铐链勒碎,却终于摸到地上一块碎玻璃。他反割铐链,血与玻璃同时崩裂,脱困瞬间,一头扎进黑暗里。

背光人捂着被水柱击伤的右眼,怒吼:“封港!掘地三尺!”

——

凌晨三点,沈鸢冒雨冲进父亲生前工作的禁毒实验室旧址。那栋楼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列为危楼,铁门锈得发红,像一排排干涸的血痂。她用****挑开锁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仿佛打开的是一座巨大的棺材。

走廊尽头,是沈维山当年的办公室。门板上的铭牌还在,“首席研究员沈维山”七个铜字被岁月啃噬得只剩轮廓。沈鸢推门,手电光柱扫过,灰尘在光里旋转,像无数细小的灵魂。

她记得五岁那年,父亲曾把她抱在膝头,用钢笔在便签上画罂粟剖面图,告诉她:“记住,最毒的从来不是汁液,而是种子里的那一毫米胚芽。”说完,他撕下便签,反手贴在她背心,像给她打了一枚无形的疫苗。

沈鸢抬手摸向背脊,仿佛那页泛黄的便签仍在。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掀开破碎的皮革垫板——下面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被三圈退色的封条缠死。她掏出解剖刀,沿封条缝隙划开,盒盖弹起,一股陈年的苦味窜出,像父亲在黑暗里叹息。

盒子里,是一叠被火烧过又被人细心拼贴的纸灰,和一枚老式3.5寸软盘。纸灰最上面,隐约可见钢笔字迹:

“零号公式,若我亡,即入鸢女心脏。”

沈鸢指尖颤抖,仿佛那行字是滚烫的烙铁。她抓起软盘,却听身后“咔哒”一声轻响——子弹上膛。

“别动。”周野的声音比雨更冷,“把盒子慢慢放下。”

沈鸢没有回头,她甚至能想象周野此刻的站姿:左腿微弓,右手举枪,左手插在风衣口袋,像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击毙父亲后,面对大海练习了无数次的姿势。

“你杀他的时候,也是这么在背后喊他吗?”她轻声问。

周野沉默了一秒,那一秒里,沈鸢猛地转身,手电光柱直刺他瞳孔,同时掀翻铁皮盒,纸灰像一群受惊的灰蝶扑向周野。周野下意识抬臂遮挡,沈鸢趁隙滚向侧墙,按下藏在口袋里的遥控按钮——

“轰!”

她提前布在门外的微型震爆弹炸响,冲击波震碎走廊所有玻璃,周野被气浪掀翻,枪声走火,子弹擦着沈鸢耳廓飞过,击碎对面实验室的试剂柜,一股刺鼻的醚味瞬间弥漫。

沈鸢趁机冲向窗口,破窗而出,顺着外墙老旧空调架攀爬直下。周野追到窗边,对着黑夜连开三枪,却只听见雨声里一声遥远的闷哼。他咬牙,按下耳麦:“目标携带零号软盘,穿白色帽衫,向旧港方向逃窜,生死不论。”

——

沈鸢跌进楼下垃圾堆,左臂被铁架划开一条十厘米长的口子,血顺着指尖滴落,与雨水混成淡粉色。她咬牙撕下帽衫下摆扎紧止血,抱着软盘,一瘸一拐奔向马路。

路灯下,她突然停住——对面停着一辆无牌皮卡,车厢里摆着一只熟悉的保温箱,箱盖半开,白色雾气溢出,像一座微型坟茔。沈鸢喉咙发紧,她认出来,那是林骁昨晚在加密通话里提到的“礼物”。

她走近,箱内躺着第七根断指,切口呈完美的“Y”形,而在指根处,刻着一行微不可察的小字:

“林骁,右手小指,2025-03-29。”

沈鸢的世界瞬间静音,只有心跳在耳膜里疯狂擂鼓。她颤抖着伸手,却在指尖即将碰到断指时,箱底“嘀”的一声亮起红点——

GPS定位启动。

沈鸢猛地缩手,转身狂奔,皮卡后车厢突然炸开一团白色烟雾,像一张巨大的网,向她兜头罩来。她屏住呼吸,还是吸入一丝甜腻的味道——天使骨。

意识在下一秒开始融化,她看见父亲站在光里,向她伸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跳动的种子。

“爸爸……”她喃喃,膝盖重重砸进积水。

——

黑暗里,有人将她抱起,声音低哑却温柔:“沈鸢,坚持住,零号公式不在你心脏,而在你心跳的节奏里。别让它停。”

她努力睁眼,只看见一张被血与雨水模糊的脸,像林骁,又像父亲。

“林骁……”她呢喃,指尖触到那人胸口——那里的心跳,熟悉得令人心碎。

“我在。”那人低头,吻住她冰冷的额头,“这一次,我带你回家。”

远处,警笛与浪涛交织,像一首为亡者也为生者奏响的安魂曲。而沈鸢手里的软盘,在雨夜里闪着幽蓝的微光,像一颗即将苏醒的病毒,也像一粒等待发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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