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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童年老照片背后的故事


“生日”前一天,别墅里的气氛,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却又仿佛弥漫着一层更加厚重、难以言喻的沉寂。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小心翼翼的安静,连脚步声和物品碰撞的轻响,都被压到了最低限度。管家、佣人、包括总是行色匆匆的李维,都似乎比平时更加沉默,动作也更加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这种安静,并非安宁,而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无声的回避和等待,等待着那个被“空荡日程”标注的、特殊的、或许也带着某种禁忌色彩的日子,平静地过去。

罗梓的心,也被这异样的沉寂,紧紧地揪着。那份被他藏在抽屉最深处、与那块“晓晓  8岁”木牌放在一起的、简陋的画作,像一块滚烫的炭,时时刻刻灼烤着他的神经。他已经“准备好”了礼物,却还没有找到“送出”的机会,也没有完全鼓起“送出”的勇气。每一次看到二楼书房那扇紧闭的门,每一次想起管家递来的日程表上那片刺眼的空白,他心中那混杂着惶恐、冲动和冰凉“心疼”的情绪,就会翻涌得更加强烈。

他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玻璃罐里的飞蛾,明知前方是炽热的火焰,却依旧被那光亮所吸引,焦躁地、徒劳地撞击着无形的壁垒,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微小的缝隙。

午后,他照例“被允许”在花园里“散步”。深秋的阳光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苍白暖意,空气清冷干燥,花园里草木凋零的景象更加明显。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飘向主楼二楼,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帘紧闭着,将室内的一切,连同那个孤独的身影,完全遮蔽。她就在里面,在那个被“空荡日程”标记的、特殊日子的前一天。她在做什么?是在处理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提前为明天的“真空”做准备?还是……也在以某种无人知晓的方式,独自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或许充满回忆重压的一天?

他不敢再想下去。那会让他的心,再次被那冰凉的、名为“心疼”的潮水淹没。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望向别处,试图分散注意力。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靠近别墅侧墙的、一棵巨大的、叶子几乎落尽的法国梧桐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那光点很微弱,一闪即逝,但在满目枯黄的背景中,显得颇为突兀。

是什么?玻璃?金属?还是别的什么被遗落的小物件?

罗梓心中微微一动。也许只是无聊的好奇心,也许是想找点事情来转移对“礼物”和“生日”的焦虑,他下意识地,朝着那反光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他才看清,那并非玻璃或金属,而是一个小小的、方形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金属相框一角,从堆积的、厚厚一层潮湿腐烂的落叶下,露了出来,在某个角度的阳光下,恰好反射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相框?怎么会在这里?是被风吹落的?还是被谁丢弃的?

罗梓蹲下身,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湿漉漉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落叶和泥土。一个大约巴掌大小、款式颇为老旧的深棕色金属相框,渐渐显露出来。相框的边缘和四角,已经有了明显的锈迹和磨损,玻璃表面也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泥污,里面夹着的照片,因为反光和污渍,看不太真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那个相框从泥土和落叶中拿了起来。触手冰凉,带着湿气和泥土的粘腻感。他用袖子,小心地擦拭着玻璃表面的灰尘和污渍。

随着污渍被一点点擦去,相框里照片的模样,逐渐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然后,罗梓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连呼吸都停滞了。

照片是黑白的,带着明显的年代感,边缘微微泛黄。拍摄背景似乎是在某个公园或者庭院,有模糊的树影和石阶。照片的主体,是三个人。

站在中间的,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穿着一条现在看来有些土气、但当时应该很漂亮的、带有蕾丝花边的连衣裙,头发梳成两个整齐的小辫子,用蝴蝶结发卡别在耳后。她的脸,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浸在水银里的黑葡萄,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有点羞涩、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灿烂无比的笑容。那笑容,如此纯粹,如此明亮,充满了属于那个年纪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快乐和天真,嘴角甚至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可爱的小梨涡。

那是……童年的韩晓。是“晓晓”。尽管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带着稚气的圆润,但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尤其是那双明亮清澈、此刻盈满笑意的眼睛,与现在那个冰冷锐利、总带着思虑和距离感的韩晓董事长,有着清晰可辨的血脉联系。只是,照片里这个小女孩的笑容,是罗梓从未在现在的韩晓脸上看到过的。那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发自内心的、仿佛拥有全世界的快乐。

而更让罗梓感到心脏被狠狠攥紧的,是小女孩身边的两个人。

她的左侧,站着一位年轻的女人。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得体优雅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开衫,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成一个髻,面容温婉秀丽,眉眼间与小女孩有六七分相似,但线条更加柔和,气质沉静如水。她微微侧着身,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似乎正指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脸上带着一种温柔得仿佛能融化冰雪的、宠溺而幸福的笑容,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女孩。那种眼神,那种笑容,是只有母亲看向自己最心爱的孩子时,才会有的、充满了无尽爱意和骄傲的光芒。

而小女孩的右侧,则站着一位年轻的男人。男人身材挺拔,穿着合体的衬衫和西裤,相貌英俊,气质儒雅,戴着金丝边眼镜,嘴角噙着一抹温和而自信的微笑。他站的姿势随意而放松,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也自然地搭在小女孩另一侧的肩膀上。他的目光,同样落在小女孩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疼爱和自豪,仿佛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他最珍视的、最值得骄傲的宝贝。

这是一张标准的、温馨的、充满了爱与幸福的三口之家合影。年轻的父母,和他们珍爱如明珠的、笑容灿烂的女儿。背景是模糊的树影和阳光,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那么宁静,那么……遥不可及。

罗梓的指尖,因为用力擦拭和内心的巨大震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那个温柔美丽的年轻女人,那个儒雅英俊的年轻男人。巨大的、混杂着震惊、恍然、酸楚和更加尖锐刺痛的“心疼”,如同海啸般,将他瞬间吞没。

原来……她曾有过这样的笑容。她曾拥有过如此温柔美丽的母亲,如此儒雅慈爱的父亲。她曾在一个充满了阳光、宠溺和幸福的环境中长大,被爱包围,被珍视。照片上那个小小的“晓晓”,眼睛里的光芒,明亮得几乎能灼伤人,那是被充分爱过、呵护过、无忧无虑的孩子,才会拥有的眼神。

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个温柔美丽的母亲去了哪里?那个儒雅慈爱的父亲呢?为什么从未听任何人提起?为什么现在的韩晓,会变成这样一个冰冷、孤独、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厚厚冰墙、甚至在自己的生日选择“无需打扰”、独自舔舐伤口的女人?

巨大的变故。一定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巨大的变故。失去?背叛?还是别的什么?照片上那幸福得令人心碎的笑容,与现在韩晓脸上那种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永远带着距离感和思虑的神情,形成了何其残忍、何其强烈的对比!

罗梓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紧了,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仿佛看到时光的利刃,是如何一点点、残酷地,将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被爱包围的小女孩,雕刻成了如今这个背负着庞大商业帝国、在无数明枪暗箭中孤独前行、连一场病痛中的脆弱都要迅速掩藏、连一个生日都要选择彻底自我隔绝的、冰冷的韩晓董事长。

那棵被遗弃在花园角落、刻着“晓晓  8岁”的木牌,或许就是她童年某个无忧无虑瞬间的见证。而这张同样被遗弃(或是无意失落)在泥土落叶中的、承载着全家幸福时光的老照片,则像一道更深、更惨烈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早已逝去、却可能永远影响着她的、美好而残酷的过去。

为什么照片会在这里?是意外遗失?还是……被她刻意丢弃?就像丢弃那个刻着“晓晓  8岁”的木牌一样,将这些代表着“软弱”、“依赖”和“过去”的痕迹,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清除出去?

罗梓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拿着相框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看着那对般配而幸福的年轻父母,又想起现在那个站在二楼窗前、挺直却孤独的背影,和日程表上那片刺眼的空白……巨大的酸楚和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心疼”,让他眼眶发热,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罗梓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血液几乎倒流。他像是一个正在偷窥他人最隐秘伤疤、却被当场抓个正着的贼,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将那个还沾着泥土的相框藏起来,或是扔回落叶堆里,假装从未看见。

但已经来不及了。

脚步声,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罗梓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金属相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韩晓,就站在离他大约三米远的地方。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套裙,而是换了一身相对休闲、但依旧剪裁精良、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开衫和同色系长裤,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长发没有像工作时那样一丝不苟地挽起,而是松散地披在肩后,在秋日午后苍白的光线下,泛着柔顺的光泽。她的脸上,没有化妆,素净的容颜在阳光下,显露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无法用妆容完全遮盖的青影。她的神情,依旧是那种惯常的、平静无波的、带着距离感的样子,但或许是因为在户外,或许是因为这身相对休闲的装扮,那层冰冷的盔甲,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

她的目光,先是平静地、带着一丝或许是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不悦,落在了罗梓的脸上,随即,似乎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和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惶与……某种过于复杂的情绪。然后,她的目光,顺着罗梓僵硬的手臂,下移,落在了他手中那个紧紧攥着的、边缘还沾着泥土和枯叶的、老旧的金属相框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而冰冷。风吹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而晃动、如同碎裂玻璃般的光影。

韩晓的目光,在触及那个相框的瞬间,仿佛被最炽热的火焰烫到,又像是被最冰冷的寒冰冻住,瞳孔几不可察地、急剧地收缩了一下。她脸上那层惯常的、平静无波的面具,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裂痕。那裂痕并非愤怒,也非惊慌,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了震惊、被侵犯的刺痛、以及某种瞬间被唤起的、遥远而尖锐的痛楚的、复杂难言的神情。那神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底,激起一圈短暂而剧烈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迅速凝结的冰冷所覆盖。

但那一瞬间的失态,虽然极其短暂,却足以被近在咫尺、且一直死死盯着她的罗梓,捕捉得清清楚楚。

罗梓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被那骤然降临的、冰冷的视线,彻底冻僵。他想解释,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把相框藏到身后,但手臂僵硬得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晓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冰冷地、缓慢地,划过他因为紧张和恐慌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划过那沾满泥土的、老旧的相框边缘,最后,定格在那张被玻璃保护着的、已然清晰呈现在两人眼前的、黑白的、泛黄的、充满了幸福笑容的、三口之家的老照片上。

她的目光,在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脸上,停留了或许只有零点几秒,又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缓缓移开,重新落回罗梓脸上。

那目光,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沉重的压力,和一种近乎实质的、被触及最深隐私的、无声的怒意与审视。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抵灵魂深处,审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探究他此刻心中翻腾的、所有复杂的、僭越的、不合时宜的情绪。

罗梓在她的注视下,感到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慌和羞耻。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韩总……我……我不是……我是在散步……无意中……看到这个……掉在这里……”  语无伦次,苍白无力。

韩晓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相框,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的意味。

罗梓的心脏,因为恐惧而剧烈抽搐。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颤抖着,几乎是机械地,将手中那个冰冷的、仿佛有千斤重的金属相框,朝着韩晓的方向,递了过去。手臂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韩晓向前迈了一小步,伸出手。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她的动作,平稳,从容,不见一丝波澜,仿佛接过一份最普通的文件。但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沾着泥土的金属相框边缘时,罗梓似乎感觉到,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那颤抖,细微得如同蝴蝶振翅,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但罗梓离得太近,看得太专注,他确信自己感觉到了。那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颤抖,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他心中巨大的恐慌,带来一阵更加尖锐、也更加冰凉的刺痛。

韩晓接过了相框。她并没有立刻低头去看,也没有用袖子去擦拭上面的灰尘和泥土。她只是将它拿在手里,目光重新落回罗梓脸上,那目光,平静得如同封冻的湖面,深不见底,却蕴含着足以将人溺毙的冰冷压力。

“在花园里找到的?”  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事实。

“……是。”  罗梓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什么时候的事?”  韩晓继续问,语气依旧平淡。

“刚刚……就在刚才,散步的时候,看到有反光……”  罗梓语速很快,试图解释,但越解释,越显得欲盖弥彰。

韩晓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她似乎对他是“无意”还是“有意”发现,并不真正关心,或者,在她看来,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看到了这张照片,看到了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被她深深掩埋的、另一个“晓晓”,看到了那段属于“韩晓”的、早已逝去、或许也早已被刻意遗忘的、幸福的过去。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声,和罗梓自己那如鼓点般沉重而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然后,韩晓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极轻微的涩意:“很久以前的东西了。大概是搬家,或者清理旧物的时候,不小心遗落在这里的。”  她的解释,简洁,平淡,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握着相框的手指,指节却微微泛白。

罗梓低着头,不敢接话,也不敢有任何表示。他知道,任何关于这张照片的追问、感慨、甚至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流露,此刻都是最愚蠢、也最危险的。

韩晓也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她拿着那个相框,目光似乎再次,极其短暂地,扫过照片上那幸福微笑的三口之家。然后,她抬起眼,看向罗梓,那目光,已经恢复了完全的、冰冷的平静,甚至比刚才更加疏离,更加具有距离感。

“花园里杂物多,以后散步,注意脚下。”  她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带着淡淡疏离的语气说道,仿佛只是在提醒一个客人注意别墅的环境卫生,“没什么事,就回房间吧。风大了。”

说完,她不再看罗梓,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拿着那个沾满泥土的、老旧的相框,转过身,迈着平稳而从容的步伐,朝着主楼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去。那挺直的背影,在萧瑟的花园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却也格外……决绝。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被触及过往的瞬间失态,从未发生过。她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冰冷的韩晓董事长,将所有的情绪和脆弱,连同那张承载着遥远幸福的老照片,一起,重新、彻底地,封存进了那坚硬无比的、名为“现在”的冰冷盔甲之中。

罗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被冻僵的雕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主楼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橡木大门后。

直到那扇门彻底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才像是被突然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他连忙扶住身旁那棵粗糙的梧桐树干,冰凉的树皮刺痛掌心,才让他勉强站稳。

秋风带着更深的寒意,吹拂过他汗湿的脊背,带来一阵阵战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和脑海中依旧翻腾不休的惊涛骇浪。

那张照片……那个笑容……那对般配的父母……韩晓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清晰的痛楚和冰冷……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画面,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交织、碰撞,拼凑出一个模糊却无比沉重的轮廓。一段幸福无忧的童年,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天翻地覆的变故,一个被迫迅速成长、用冰冷盔甲武装自己、将所有的柔软和过去深深埋葬、孤独行走在权力与算计刀锋之上的女人……

而那“空荡的日程”,那“无需打扰”的指令,那块被遗弃的、刻着“晓晓  8岁”的木牌,此刻都有了更加沉重、也更加令人心碎的解释。

生日。对她而言,或许早已不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而是一个提醒,一把钥匙,一个揭开陈旧伤疤、被迫面对失去和孤独的、残酷的仪式。

而他,这个身份尴尬、被掌控、心怀不轨(至少在她看来可能如此)的“外人”,却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日子前夕,以一种最偶然、却也最直接的方式,窥见了她那道被深深掩埋的、血淋淋的伤疤。

恐慌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他将面临怎样更深的猜忌、更严的防备、甚至可能是……彻底的、冰冷的驱逐。他触碰了绝对不该触碰的禁区,看到了绝对不该看到的、属于“韩晓”的、最私密、也最脆弱的一面。

然而,在那灭顶的恐慌和冰冷的后怕之中,那股从看到照片那一刻起,就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冰凉的“心疼”,非但没有因为韩晓冰冷的反应和可能的严重后果而消退,反而变得更加尖锐,更加沉重,也更加……无处可逃。

他靠在冰冷的树干上,仰起头,望着别墅二楼那扇紧闭的、或许永远也不会再为他敞开的窗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心疼、茫然和无力的、巨大的疲惫,如同这深秋的暮色,沉沉地,将他彻底笼罩。

那张童年老照片背后的故事,他或许永远也无法知晓全部。但仅仅是窥见的这一角,就足以让他明白,他与她之间那道名为“现实”与“距离”的鸿沟,究竟有多么深不可测。而他心中那份偷偷准备的、简陋的、可笑的“礼物”,和他那点卑微的、想要给予一丝温暖的冲动,在此刻看来,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多么的不自量力,多么的……危险而僭越。

夜风渐起,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无数声叹息。

罗梓缓缓地、拖着沉重无比的步伐,转过身,朝着侧翼客房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泥沼之中。

他不知道明天,那个“空荡日程”标注的日子,将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他心中那个被锁在抽屉深处的、简陋的、可笑的秘密,和此刻胸口那沉重得几乎无法承受的、冰凉的“心疼”,将如同这越来越浓重的夜色一样,将他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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