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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述X吴飞蓬,正文番外篇6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远山吞没,星子还未完全苏醒,只在靛青的天幕上疏疏地点缀着几颗。

段嘉述独自坐在精舍窗下,对着摇曳的烛火,面前摊开一张雪浪笺,却久久未能落笔。

窗外,晚风穿庭过树,带来远处莲池的湿润气息,间或夹杂着几声归巢倦鸟的啼鸣。

触动他的,是唐鹤大大咧咧、毫无修饰的怂恿。

“段师兄,你既已想明白了,还犹豫什么?要我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表明了心迹再说!咱们修行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你这般辗转反侧,修为都要滞涩了!”

唐鹤说这话时,正擦拭着他的长剑,剑光映着他年轻而诚挚的脸,“写封信,递个话,又不是让你上擂台生死相搏。成了,皆大欢喜;不成……”

他顿了顿,挠挠头,“不成你就躲去承光宗清净几年嘛!反正修为到了,御剑来回也就几日功夫,权当游历了!”

话说得轻巧,甚至有些莽撞。

但偏偏是这份莽撞,像一颗石子投入段嘉述早已波澜起伏的心湖,激起了他骨子里那份被温和外表掩盖的、属于少年人的孤勇。

段嘉述这孩子,看似温吞腼腆,遇事却真敢上。

一旦某种念头破土而出,便再难压回心底。

与其日夜受这相思与揣测的煎熬,不如……不如就豁出去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室的清寂与窗外的夜色都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

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不成功罢了。

不成功,就真跟唐鹤说的那样,收拾行囊,远遁承光宗,躲个三年五载。

待岁月冲刷了尴尬,或许还能以平常心相见。

是的,他就是这般好面子。

怕被拒绝的难堪,怕成为同门口中的笑谈,更怕那双总是含笑注视自己的眼睛,从此蒙上疏离或厌恶的阴影。

所以,他选择了最迂回也最安全(自以为)的方式——写一封情书。

将满腔滚烫又笨拙的心事,付诸笔墨,藏于信笺。

若对方无意,大可悄然毁去,只当无事发生,保全彼此的颜面与那份来之不易的“兄弟”情谊。

至少,不必面对当面拒绝时,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或委婉的措辞。

心意既定,他反倒平静下来。

重新研墨,墨锭在端石砚台上徐徐打着圈,发出细腻的沙沙声,墨香随之弥散。

他提起一管狼毫小楷,笔尖饱蘸浓墨,对着素笺,却再度踌躇。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落在纸上,却只剩最质朴甚至笨拙的句子。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深奥的典故,只是一个少年,用最直白的方式,诉说着自己后知后觉的倾慕、长久相伴的依赖,以及那份因“非分之想”而产生的惶恐与甜蜜。

烛火将他低垂的侧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偶尔有写错的字,他便懊恼地蹙眉,将纸团起扔在一旁,不一会儿,脚边便积了好几个小小的纸团,像他此刻纷乱又执着的心事。

信终于写好了。

他吹干墨迹,小心地折成方胜状,又觉得太过简单,寻来一个平日装灵草种子的素锦小囊,将信笺装入。

想了想,又觉得空荡荡只放一封信显得突兀且可疑。

目光在室内逡巡,最终落在桌案一角那包用油纸包得好好的、还系着细麻绳的点心上。

那是昨日山下坊市新出的桂花蜜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他记得吴飞蓬也颇好此味。

不如……将信藏在点心包里,一并送去?既显得自然,万一对方不收点心,他也有理由说是分享零嘴,不至于太过尴尬。

他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点头,立刻动手。

解开绳结,打开油纸,将那个装着信的素锦小囊小心翼翼地塞进几块蜜糕之间的缝隙,再重新包好,系上麻绳。

做完这一切,他捧着这包看似寻常的点心,心跳如擂鼓,仿佛里面装的不是蜜糕与信笺,而是他整颗灼热不安的心。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是个适合……送信的日子。

他把心一横,朝着苍生盟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试图哼两句不成调的小曲来安抚自己,可惜效果甚微。

手心渗出薄汗,将油纸包的外层洇出些许深色的痕迹。

苍生盟的院落比戒律堂稍显活泼,廊下挂着几串风铃,随风叮咚作响。

段嘉述蹭到月洞门外,探头探脑,正看见吴飞蓬与炎昭明二人坐在廊下的石桌旁,面前摊开着数卷宗册,似乎正在核对什么事务。

吴飞蓬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清朗。

他微微侧着头,听炎昭明说着什么,指尖轻轻点着卷宗上的某处,神情专注而温和。

阳光透过海棠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跃动的光点,美好得让段嘉述几乎要屏住呼吸。

炎昭明则是一身赤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正抓耳挠腮,对着宗册上一处数据纠结,嗓门也不小,远远便能听见。

就在这时,炎昭明眼尖,一抬头正好瞥见月洞门外那道鬼鬼祟祟、欲进又退的身影。

“咦?”  他停下抓脑袋的手,伸长脖子,诧异道,“那不是段道友吗?他在那里狗狗祟祟的干什么呢?”

这一声,不仅让吴飞蓬循声望去,也让原本就紧张万分的段嘉述浑身一僵,他脸上腾地烧起一片火云,脑子瞬间空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那两道目光的注视下,段嘉述把心一横,视死如归般冲了进去。

他脚步有些踉跄,几乎是扑到石桌前,根本不敢看吴飞蓬的眼睛,只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以及怀里那个被捂得有些变形的油纸包。

“吴、吴飞蓬!我、我我我,给你送东西!”  他结结巴巴,声音干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烫嘴。

话音未落,他就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将怀里那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裹猛地塞进了吴飞蓬猝不及防伸出的手中。

动作之迅猛,力道之大,让吴飞蓬都微微一怔。

东西脱手,段嘉述仿佛完成了某个极其艰巨又羞耻的任务,浑身的力气也随之被抽空。

他再不敢停留半分,甚至没等吴飞蓬说一个字,也没看清对方接过东西时是何表情,转身就跑!

那速度,快得惊人,衣袂带风,简直像是身后有厉鬼索命,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急于逃离现场,转眼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从出现到消失,不过几个呼吸间,留下廊下一片诡异的寂静。

炎昭明看得目瞪口呆,手里还捏着那卷让他纠结的宗册,嘴巴微微张着,完全没看清段嘉述塞过来的是什么,只模糊看到是个油纸包。

吴飞蓬也是愣了一瞬,低头看向被硬塞进怀里的包裹。

油纸粗糙的触感还在掌心,包裹沉甸甸的,带着点心的微香和对方残留的体温,露出的一角似乎塞了什么东西,是一叠符篆。

他眸中掠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无奈,以及深藏眼底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纵容笑意。

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自语:“真是的……倒是看清楚了再给啊,笨蛋。”

他并未立刻拆开包裹,而是用手指轻轻拂过油纸表面,感受着那略显凌乱的褶皱,仿佛能触摸到送物之人仓促慌乱的心跳。

旁边的炎昭明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凑过脑袋,大大咧咧地道:“段道友送你什么好东西了?神神秘秘的,还跑那么快。让我瞧瞧?”  说着,便伸手想去拿那包裹。

吴飞蓬却反应极快,手臂微微一收,便将那包裹护在了身侧,另一只手状似无意地虚掩了一下,恰好挡住了炎昭明的视线。

他面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语气却不容置疑:“没什么,许是些寻常点心罢了,炎师兄还是先对清这数目要紧。”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将炎昭明的注意力又拉回了公务上。

炎昭明撇撇嘴,有些悻悻地收回手,嘀咕道:“小气鬼……一包点心而已,搞得谁没有似的。”

他确实没看清具体是什么,只闻到淡淡甜香,便先入为主认为是点心。

只是心下仍觉古怪:若是寻常点心,段嘉述何至于那般作态?吴飞蓬又何必护得这么紧?而且……炎昭明的目光狐疑地扫过吴飞蓬的脸,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唇角那一抹压都压不下去的、奇异又温柔的弧度。

炎昭明心中更奇:收到一包点心而已,笑得这么……古怪做什么?像是偷吃了蜜糖,又像揣着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那眼神亮得惊人,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同于平日的、鲜活又柔软的气息。

他正暗自纳闷,一扭头,却被旁边廊柱后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那朱红的廊柱后面,不知何时竟叠罗汉般探出了好几个脑袋!而且一个个还掩耳盗铃般地拿着宗卷、账簿、甚至是一柄团扇、一盆小小的绿植,遮遮掩掩地挡在脸前,只露出一双双亮晶晶的、写满了兴奋与探究的眼睛。

赫然是江浸月、沧离歌、颜清姝、宁蓉蓉、江裁雪和昙蘅几人!看她们的姿态,显然已经潜伏(或者说围观)了有一阵子了。

炎昭明抚着胸口,没好气道:“吓死个人!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江浸月从一本厚厚的册子后面露出一只灵动的眼睛,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激动:“你懂什么!”

沧离歌用一柄缂丝团扇半遮着脸,连连点头,声音娇脆:“就是就是!”  目光不断在吴飞蓬怀里的包裹和他脸上那可疑的笑容之间来回扫视。

颜清姝干脆连掩饰都省了,将手里那盆绿植往旁边宁蓉蓉手里一塞,双手抱臂,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控制不住的发出嘿嘿笑声。

宁蓉蓉接过绿植,煞有介事地打量着并不需要打理的叶片,嘴里啧啧有声:“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就连一向清冷话少的江裁雪和恬静温和的昙蘅,也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江裁雪眼中有一丝了然,昙蘅则抿唇浅笑,目光柔和地看向吴飞蓬手中之物,仿佛看到了某种美好的期许正在萌芽。

两人异口同声,低语道:“确实没想到。”

炎昭明见她们几个不理会自己的问题,反而齐刷刷地盯着吴飞蓬手里的包裹,以及段嘉述消失的方向,一个个脸上都是那种古怪的、心照不宣的、仿佛共享了什么秘密的傻乐表情,只觉得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挠了挠头,看着这群明显处于异常兴奋状态的同门,最终只能再次撇撇嘴,得出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结论:“一个个都神经兮兮的,莫名其妙。”  不过是一包点心,至于吗?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理解。

他还是回去纠结他那二十七颗还是二十四颗的丹药比较实在。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段嘉述,一口气奔出老远,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才扶着一棵老松树剧烈喘息。

心跳依然狂乱,但一股混合着极度紧张后的虚脱、以及事情终于做完了的释然感涌上心头。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回想刚才的经过,虽然狼狈不堪,但……东西总算是送出去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裁决的时刻。是甜蜜的回应,还是无声的拒绝?他既害怕,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他慢悠悠踱回自己的精舍,推开门,打算平复一下心绪。

目光不经意扫过桌案,整个人却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

只见桌案中央,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素锦小囊——正是他昨晚精心准备、用来装情书的那一个!

电光石火间,他猛地回想起自己今晨出门前的慌乱。

当时他似乎随手将桌上一包东西塞进怀里,因为两样东西都用油纸包着,大小相仿,他心神不宁之下,竟、竟拿错了!

他送出去的,根本不是藏着情书的点心包,而是他前段时间绘制、准备拿去任务堂兑换贡献点的一沓子符篆!那是他耗费了不少心神和材料才完成的,有清风符、净尘符、照明符,甚至还有两张他颇为得意、成功率不高的初级雷火符!

天……塌了。

段嘉述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脑海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他仿佛看到吴飞蓬打开包裹,看到那一沓子符篆时,脸上可能出现的错愕、不解,甚至觉得他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辛辛苦苦写的情书,还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无人问津。

而他那些珍贵的符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送了出去!就算心痛也不能要回来啊!

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句俗语此刻无比精准地描述了段嘉述的境遇。

不仅表白心迹的计划彻底失败,还搭上了自己辛苦攒下的“财产”,更在那群看热闹的同门面前,留下了无比滑稽且难以理解的一幕。

段嘉述欲哭无泪,将脸深深埋进手掌。

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连夜收拾包袱,御剑飞往万里之外的承光宗,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近水楼台,什么成不成功,都见鬼去吧!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面对吴飞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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