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婆婆家出来，霍燕西手中的小篮子又被塞满了。

郑婆婆给他们塞了很多吃的，有谢杳杳小时候最爱吃的咸菜。

郑婆婆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富贵，可能看不上这些穷酸东西……”

“郑婆婆，您别这么说，以前我最爱吃您做的咸菜。”

“我记得有一次我生病，我就想吃这一口，姥姥半夜跑您家来要，您还给我做了您拿手的烧白，我一辈子都记得呢。”

谢杳杳提起从前，又忍不住泪目。

如今他们提起姥姥，都只有回忆里那个鲜活存在过的人。

郑婆婆也感慨道：“你姥姥对你是真的好，打从心眼里疼你。”

谢杳杳说：“我知道。”

所以哪怕她知道姥姥的女儿将她偷出来，与她亲外孙女调包，她知情不报，她也没有怨恨过她。

穷苦是真的，但亲情也是真的。

“孩子，好好的啊。”

谢杳杳倾身抱了抱郑婆婆，跟着霍燕西离开了郑家。

两人手牵手走在海边，海风吹起谢杳杳的长发。

黑发时不时缠绕在霍燕西的胳膊上，又被海风吹乱。

霍燕西说：“别难过，蛮蛮。”

谢杳杳歪头看他，他真的很敏锐啊，对她的情绪观察入微。

她深吸一口气，“嗯，就难过这几天，霍燕西，我真的想姥姥了。”

这一路送请柬过去，听大家提起姥姥，那些遗忘的事情仿佛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她记得小时候，同学欺负她没有爸妈，把她关厕所里，往她椅子上倒垃圾。

骂她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姥姥知道她被欺负了，抱着她去学校，找那群孩子，啪啪揍他们屁股。

一群小屁孩哭声震天，学校喊来家长，姥姥一个人群战家长，泼辣蛮横，把那些家长都震住了。

自那以后，班里的同学就没人敢欺负她，因为他们知道，她有一个很凶狠的姥姥，会打人，还会骂校长。

谢杳杳的童年都是池姥姥守护的。

那些往事从记忆深处重新翻出来，她才发现，她和姥姥有这么多回忆。

后来回忆里有了霍燕西。

“霍燕西，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同学把我的新裙子甩上了墨，你追了他几条街，最后愣是让他用零花钱给我赔了一条裙子的事吗？”

以前大家都用吸墨钢笔，一不注意就会弄自己满身的墨水。

谢杳杳那时候特别喜欢白裙子，央求了姥姥很久，姥姥终于给她买了一条。

她穿着新裙子去上学，后排同学吸墨的时候，甩了她一身。

她当时就气得哇哇直哭。

但那男生拒不赔偿，还说谁让她穿白裙子来上学的。

她受了委屈，放学的时候就怏怏的，霍燕西问了好久，她才肯说裙子让人弄脏了。

霍燕西把书包往她怀里一塞，就去找那个男生算账。

那时候霍燕西个子瘦小，那男生家庭条件不错，吃得圆滚滚的身上都是肉。

两人打了一架，最后霍燕西赢了，那小胖子才赔了钱。

霍燕西都记得。

关于蛮蛮的所有事，在这五年里，他小心翼翼的回忆，又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里。

“记得，那小胖子后来见到我，就绕道走。”

谢杳杳想起往事，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后来毕业，他还来找我道歉，说小时候不懂事。”

霍燕西他们小时候上的学校，是小学初中一起的。

高中才要去几十公里外的承德高中上学。

那时候小渔村的风气不是很开放，但初中的孩子已经知道早恋是什么。

他记得，那个小胖子还给蛮蛮送过情书。

霍燕西说：“他当时还给你写了情书。”

谢杳杳已经忘了这件事，愣了一下，“有吗？”

“有。”霍燕西记得很清楚，“你当时收到情书特别高兴，后来被我抢了扔进海里，你还要去捞回来，我把你扛着就往家里走，回去后你跟我冷战了一个礼拜。”

谢杳杳是真不记得了，“有吗？”

霍燕西说：“你说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收到情书，你让我赔你，我就洋洋洒洒给你写了一封情书。”

谢杳杳倒是有点印象。

霍燕西当时是给她写了一封情书，八百字的小作文。

言词恳切，让她不要早恋。

谢杳杳看到这封不是情书的情书，都给气哭了，又跟他冷战了一星期。

谢杳杳说：“你小时候真的太欠了。”

“那也是怕你被人抢走，我要不盯紧点，你真被那些人抢走了。”

谢杳杳撇了撇嘴，“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霍燕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谢杳杳面颊隐隐发烫，她说：“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你，所以不管谁给我送情书，最后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霍燕西：“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谢杳杳不答反问，“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霍燕西：“我在路边快被打死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那时候，她在他眼里，就是下凡的小天使。

谢杳杳：“那么早啊，那你当时对我的喜欢，肯定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那时候霍燕西才多大，生存都成问题，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

霍燕西说：“可是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这辈子，我只有你。”

谢杳杳不想质疑他的真心，她说：“其实我喜欢你，是在我13岁那年。”

在这之前，她都懵懵懂懂，只把霍燕西当成哥哥。

13岁那年，她的初潮晚于同龄孩子，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肚子突然流血，还是把她吓着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还留了遗书给霍燕西，拜托他照顾好姥姥，不要告诉姥姥她要死的事。

霍燕西当晚就发现了遗书，知道她的生理变化。

他人都气傻了，跑去小卖部给她买了卫生用品。

她不会用，他学着小卖部王阿姨教他的，帮她垫好了，再把内裤递给她，让她自己穿上。

后来，他把她狠狠训了一顿，告诉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不准一个人胡思乱想。

说起来，从小到大，谢杳杳每个慌慌张张的时刻，霍燕西都陪伴在她身边。

直到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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