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西靖而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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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虽说暂时拔除了病根,但这并不代表刘羡就立刻痊愈了。按照李秀的说法,这一次他损耗了大量的元气,至少需要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进行调养,身体才能恢复如常。若是不善加照料,伤口还有再复发的可能。因此,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刘羡仍然留在卧云坞内,暂时不得外出。
两到三个月的静养,如果放在得病之前,刘羡大概会觉得休养的时间太长,以致于无法容忍,急不可耐。毕竟在当下这个局面,每过一天,天下的局势都会发生较大的变化,说不得会错失许多良机。
但在大病一场之后,刘羡看开了许多,他越发意识到:人的命运是叵测的,与时间赛跑当然是对的,但是也不要太过好高务远,拿到眼前的东西才是真的。以前在小阮公的教导下,他学会了不回头看,不留遗憾地往前走。可在现在,他学会了兼顾脚下,走得稳其实比走得快更重要。不然人死万事空,什么都是虚的。
故而他安心地在卧云坞内养病,并不急着与李雄进行决战。而是嘱咐李矩,让围困雒县的士卒们开始准备于城下屯田,做足在这里长期屯垦的姿态。
刘羡为此向李矩解释道:“我们今年进入巴蜀快有一年了,几乎无月不战,虽说打了不少胜仗,但现在看来,光靠刀剑弓矢,还不足以争取巴蜀百姓的民心。眼下既然没有了别的威胁,就应该展露出仁者爱民的一面。”
这是刘羡回顾这一岁过往,产生的新想法。虽然自带兵以来,刘羡一直竭力整肃军纪,也确实将汉中军练成了一支极重军纪的王者之师。但对于巴蜀百姓来说,他们并没有机会展现出这一面。
李雄的坚壁清野,加上紧随而来的天师道之乱,使得在这短短几个月内,汉中军与巴蜀百姓爆发了极其剧烈的冲突。汉中军至今已经攻下了六十余座道观,俘获了十余万道徒。并且由于刘羡重病在身,无法进行管控的缘故,军队内甚至出现了不少对天师道教徒的仇杀,而且军官们也乐见其成。这使得汉中军与天师道教徒间的矛盾愈发严重,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在不信教的百姓眼里,这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维持一套好的军纪很难,但想要滑坡却很容易。刘羡眼下需要重整军纪,也想缓和与巴蜀百姓的关系,重新将民心争取过来。所以他下定决心,提出了屯垦策略。
这有三大好处,一来是方便管束军纪,重新进行整顿;二来是屯垦有成,也能有效缓解后勤压力;三来也是向当地的百姓进行直白的表态,他们并非是来向百姓敲骨吮血的恶徒,而是确实将巴蜀视作自己的家园,想要在这里扎根经营。
当然,除了屯垦之外,刘羡还打算出台一些其余的举措:如继续向周遭百姓及大族宣传,招抚他们返回家乡,给他们归还土地;对那些俘获的天师道教徒,也不再进行强制的民屯,同样将他们放归原籍;对于已经攻下的道观,派少量兵士入驻看守,只要道观内不私藏兵器,允许他们进行正常的布道与活动。
但这样的决策也是冒险的,公府内许多幕僚都不太理解刘羡的用意。如李盛、张固等人都持反对意见,他们认为,天师道之乱规模如此之大,若是将这些教徒放回去,他们再度生乱,那不是自讨苦吃吗?既然已经和天师道翻脸,不如干脆做绝,掘了他们的根基,毁掉所有山门,彻底断绝天师道的信仰,这样就能从根本上杜绝天师道的隐患。
可刘羡的态度也十分坚决,他在病榻上召见僚属,一一说服道:
“天师道的根基不在于山门,在于人对乱世的恐惧,脑中的恐惧是能用刀剑消灭的吗?若是消灭不了,无论推倒山门多少次,杀多少人,他们都能卷土重来,这样反而白白造下了许多杀孽。我们只有先消灭乱世,给他们带来切实可观的太平,百姓们没了恐惧,天师道自然也就无关轻重了。”
“所以,征伐的最高境界,是不杀。”
“弱者需要用反抗杀人来证明自己的勇气,但对于强者来说,他需要用不杀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一味的杀人,只会留下怨恨。让对方敬奉自己,乐于为自己效劳,才是真正的王道。”
刘羡的话语并不能说服所有人,但他的意志却是无人能阻挡的。尤其是得到了李矩的支持之后,政策很快就得以实施。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巴蜀的紧张局面忽然缓和下来了。
虽说此时还是三方势力相互对峙,但事实上暂停了征战。相当多的天师道教徒们被放归到原籍,他们惊讶地发现,在阔别多日以后,家园房屋竟然都健在,床榻门板都还安好,甚至一些没带走的储粮还留在地窖里。而汉中军新派来的官员,也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表示他们仍旧可以去道观中祈祷布告。甚至有商人们可以在境内自由往来,在三方中倒卖一些盐铁皮毛之类的违禁品,就好像在平常年代一般。
从接下来的时间来看,刘羡的判断并没有错。经历了失败以后,天师道教徒的抵抗意志已经削弱了许多,无论脑中怀有怎样的信仰,到底也是眷念故土,不愿意颠沛流离的。他们唯一惧怕的就是,安乐公要断去他们死后上仙堂的道路,逼迫他们叛教,但得知刘羡仍然允许他们信道后,不禁大感安慰,很多人也就绝了远离的心思,在刘羡治下安心定居。
而见一切都走入正轨,刘羡便也再无顾虑,将手头杂务基本都交给李矩,并且唤回在广汉的诸葛延、刘玄等部,让他们进行休整。唯一需要做的,也就是探听一些李盛搜集来的情报,来了解如今天下大势的最新动向。
不得不说,此时的天下局势,与年初时的情形相比,又出现了较大变化。
首先是凉州方面的情报,经过近一年的鏖战之后,终于在今年八月,张轨正面击败若罗拔能,成功剿灭了境内的这一鲜卑大患。
这其中的过程可谓是惊险万分,据说去年若罗拔能率军包围姑臧,一度濒临破城。而凉州其余各郡,见张轨被围,又天下大乱,纷纷生出了趁机独立、割据一方的想法,于是借以境内贼乱的名义观望,竟不予援军。孰料张轨在姑臧善加赏罚,终于是熬到了冬日,天降大雪,水草凋零,使得若罗拔能麾下人马饥瘦,不得不退兵休整。
而在今年,随着张寔率众返回凉州,张轨抓住这喘息之机,令张寔与谋主宋配巡游诸郡,强行动员出了一支三万余众的兵马,然后自姑臧径直穿越大漠,奇袭若罗拔能的大本营西海。
据说这是凉州司马宋配献上的策略,为了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张寔一行冒着渴死与迷路的风险,先是穿越两百里沙海,而后又奔袭六百里,于十日内抵达西海境内。当时西海的鲜卑人正聚集在一起饮酒,结果载歌载舞时,突然看见东边杀出来一批人马,在太阳的照耀下,铁甲反射出一片片精光耀眼的光芒,恍若神兵天降。
西海一战,凉州军大破河西鲜卑,斩首若罗拔能,俘获十余万口,张轨至此威震西土,重新稳定了凉州的局势。
这是八月份发生的事情,对刘羡来说,无疑是乐见其成的。他对左右说:“此前我还担心秦州会出现什么变数,现在看来,有士彦公镇守西土,秦州群小必然胆寒,我西北之防,可说是固若金汤了。”
然后是荆州那边的消息,扬州刺史陈敏听闻刘弘如今已病入膏肓,又有效仿孙吴,割据东南之志,于是派兵其弟陈恢率兵四万,沿江西上进攻武昌郡。
刘弘闻讯后,当即命陶侃为江夏太守、鹰扬将军,率军三万抵御陈恢。与之同行的,还有襄阳太守皮初、武陵太守苗光、魏兴太守王逊等人。双方军队在长岐大战,陶侃作为主帅,极有智谋,他将水陆两军拆开使用,以陆军为诱饵,孤军深入,引诱陈恢来攻,水军则为埋伏,等陈恢开战之后,他领艨艟后发先至,结果反包围了陈恢,一战便打得陈恢损兵折将,仓皇撤兵。
而因为刘弘病重的缘故,陶侃也不追击,将所得的战场缴获平分给麾下军士,便撤兵休整,并向刘弘表功。他不提及自己的功劳,而多赞扬参军的其余同僚,因此深得人心,广得赞颂,被誉为“汉沔冠首”。
刘羡得闻之后,先是称赞陶侃说:“陶侃用兵,颇有陆逊之风啊!看来宣城公以后,荆州将由此人镇守了。”
随后他又批评陈敏道:“陈敏寒门出身,能够跻身方镇,靠得便是军略勇武。可如今他不能率众取胜,还如此任人唯亲,我看他是得不到江东士子支持了,败亡指日可待。不知在他之后,又是谁人?”
不过相比于凉州与江汉的战事,现在全天下人的目光焦点,显然都聚焦在河北上。毫无疑问,无论张方与河北联军谁胜谁负,都将对天下的未来走向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张方在二月攻克邺城之后,便招揽河北军队,短短一月之内,便成功扩军至二十万。而后在三月中旬,他继续北上,进攻赵郡。冀州刺史汲桑见张方来势汹汹,自知无法抵挡,便放弃房子县,命石勒率军袭扰张方的粮道,自己则挟司马颖东移至信都,继而在河北招兵买马,以图再战。
这使得张方的气焰更加嚣张,如清河、常山、巨鹿等八郡太守,皆闻风丧胆,举案来降。一时间,整个冀州,仅有乐陵、安平两郡尚且忠于司马颖。张方旋即并且分兵三路,一路由自己亲领,移兵信都,一路由赵染带领,掠取并州,一路由张辅率领,进攻幽州,河北俨然已是他囊中之物。
但这也就是张方进攻的顶点了。
张方此时的战线已经拉得太长,几乎有六百里。名义上疆域广阔,但是实际上能控制的城池,却不过是一条狭长的补给线,十数城而已。他包围信都之后,石勒通过内间,得知房子布防空虚,随即回师率众偷城,重新夺回房子。继而整合赵国坞堡,得众两万,南下攻取襄国、邯郸等重城,以致于威胁到邺城。
张方得知后大怒,在信都城下烧掠一空后,便又调转兵锋,转而去攻打石勒。石勒此时已经扩张至四万余众,他听从部下孔苌的计策,于上白筑围列阵,试图断去张方的漕运。但在用兵上,石勒哪里是张方的对手?张方以虎师正面冲击,陈安部绕后纵火,轻而易举地便撕碎了石勒的阵线,石勒部大溃数十里,丢盔卸甲无数,石勒本人仅带着数百骑逃出生天。
这又是一场辉煌大胜,可张方还未站稳脚跟,紧跟着便传来了两个坏消息。他分派往并州与幽州的两路大军,皆被敌军击溃。原因无他,并州刺史司马腾与拓跋鲜卑结盟,而宁朔将军王浚则与段部鲜卑联姻,成功拉来了两大外援,最终合军十五万,其中有骑军六万,正式加入了河北战事。
司马腾与王浚或许不懂战事,但拓跋鲜卑与段部鲜卑,可谓是塞外的百战精锐,分别又由名将拓跋猗卢与段匹磾率领,他们的出现,瞬间扭转了战局。
赵染进攻井陉,结果为拓跋鲜卑铁蹄所围困,屡次对阵,居然屡次失败,最后不得不弃军逃亡,仅得生数百人。而张辅则在雍奴,与段部鲜卑进行了一场遭遇战,一名段部鲜卑小将率十数骑冲阵,竟然于万军丛中将张辅当场阵斩,西军由此惊骇,以致于溃败。据说此名小将自认为武勇无双,可比文鸯,因此自名为段文鸯。
而经此二战,鲜卑甲骑之名,一时名震天下。
并州、幽州两路大军最终在信都汇合,汲桑此时又招募了约有五万军队,三州合军二十万,浩浩荡荡地率军南下,誓要夺回邺城。而张方此时尚有军队十四万,两军对峙的规模之大,已经超过了当年的晋灭吴之战。
张方见敌军来势汹汹,一时拿不准胜算,便故技重施,选择在邺城筑长围固守。双方自六月开始对峙,两月下来,竟然互有胜负。局势无疑在朝着张方不利的局面发展,张方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思来想去,觉得应该从战略上入手,施展围魏救赵之计。于是令驻扎洛阳的苟晞所部北上,趁并州空虚,趁机夺取上党、太原等并州郡县。他打算以此先逼迫司马腾与拓跋鲜卑撤军,然后再从容解决幽州军与冀州军。
这无疑是一记妙招,按理来说,此时并州应该一片空虚,虽有一定的险要,但以苟晞之善兵,应该是所向无前才是。结果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苟晞所部三万人翻越天井关,进驻到长子后不久,正欲趁势北上,直逼晋阳,西面竟突然杀出一支大军,拦在了西军面前。
这支军队规模极大,士卒似有八九万之多,而且他们衣着尽赤,高举黑边绛底的汉字幡旗。其领军统帅,上来便向苟晞遣使,自报姓名说,其乃汉宣帝后裔,汉王刘渊之子,其名为刘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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