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勃海虚实

    渔阳郡之南，泉州的码头。

    各类战舰、运输舰停泊岸边，多以手臂粗麻绳连接。

    在码头边缘平阔地带，水手、辅兵、杂役拉扯绳索，再加上牛马畜力一起使劲，将等待修补的战舰或运输舰拉扯上岸。

    这里多是勃海航线的运输舰，战舰稀少。

    因战乱的原因，辽东、勃海、东莱、琅琊的海贸、造船业大幅度凋敝，每年能造出来的新船十分有限。

    想要将这些陈旧运输舰投入战斗，就要进行检查与修缮。

    哪怕是新造的运输舰，也要重新加固船体，以耐冲撞。

    甘宁亲自监督舟船检修，检修过程也是对麾下吏士的一种锻炼。

    让他们了解船体，才能更好的成长。

    尤其是船长、船头，可以不怎么懂操船控船，但必须要了解船体。

    伏波将军旗车侧旁，甘宁敞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正拿著文书阅读。

    对甘宁来说，处理一军军务根本不算什么难事，放到五六年前，甘宁也是能治理一郡的。

    文案处理能力强，不代表甘宁就有很好的耐心与涵养。

    「舟船还是不足。」

    甘宁签字完毕后，对新的长史孙资感慨说道：「可有其他办法补充舟船？我听说青徐商船已经改道，不再停靠渔阳、勃海？」

    孙资不仅是甘宁的伏波军长史，还兼任渔阳郡守，负责协助甘宁筹建勃海水师。

    孙资头戴二梁进贤冠，翻阅甘宁签字的公文，抬头看甘宁：「兴霸将军可是要出海截取？」

    「嗯，我有这个打算，只是未得太师准许，不好擅自行动。」

    甘宁微微侧身，正面迎著海风，眯眼享受语腔慵懒：「陈氏一族的船队往来于勃海南北，北起辽东、渔阳，东北可到乐浪；向西会停靠于勃海，向南途径东莱而后才返广陵下邳。」

    到了这里，他才能了解勃海的商贸、走私船队的大致信息。

    现在勃海之上主要的走私船队就那么几支，以各地军阀为主。

    规模的最大的是齐侯孙策的船队，这支船队是勃海内当之无愧的霸主，无人敢挡。更是占据了勃海中的一串海岛，南北往来于辽东、北海，甚是便捷。

    稍次一点的是辽东公孙度，这依旧是一支走私、抄掠为主的船队，正面打不过孙策的船队，但熟悉勃海，往往分散行动。

    尤其是孙策占据青州后，辽东船队基本上窝在辽东、乐浪之间，只在勃海北部行动，也向勃海西部的袁绍、公孙瓒走私皮革、弓箭、马匹。

    排在第三的是袁绍的船队，也不是袁绍个人的船队，冀州大姓也多有规模不一的船队，可能两三艘，可能七八艘。

    袁绍、冀州的船队活动范围也十分有限，只是在勃海、平原、渔阳、右北平、辽东各郡海岸行动；向北无法越过公孙度的控制范围，向南也被孙策的青州水师阻断。

    排在第四的是下邳陈氏的船队，这支船队更擅长海贼打法，活动范围十分广泛。

    最南能到南海，最北能到辽东、乐浪，只要是有利可图，这支陈氏船队就敢走，也熟悉航线，也能走。

    尤其是陈登的堂叔父陈瑀与孙策闹翻后丢失部众，只能投奔袁绍，现在是河北水师诸多校尉之一。

    有陈瑀居中协调，袁绍又与孙策结义为父子之后，下邳陈氏的船队更是频繁活动于勃海各处，也是以走私为主。

    有利可图，这才活动的频繁；也是因为陈氏船队活动的十分频繁，那也容易抓捕。

    面对甘宁的提议，孙资沉思片刻，劝阻说：「兴霸将军，幽州未能全附，袁氏更擅长用间。我军舟船行动，实难保密。」

    顿了顿，孙资观察甘宁的神情变化，又补充说：「正所谓虚虚实实难以防备，以仆之见，将军可组织两支船队轮番出海，既能方便吏士熟悉勃海水情。也可突然出动，截杀贼军船队。这样将军出击时，港津官吏尚且不知情，更别说是袁氏耳目。」

    「如此也好。」

    甘宁斜眼去看已经检修完毕的运输舰与战舰，都已重新涂刷了木漆或油脂，少部分留守船上的水手、弓手正在清洗甲板，演练升帆、降帆。

    勃海水浪不是很急，跟东海、南海没法比，也就比长江中上游稍稍凶险一些。

    所以晋军出身的水师吏士，还能勉强适应这里的颠簸，但对风向的掌控，以船帆的控制，还需要反复的训练。

    甘宁也不是铁了心要去抢劫陈氏船队，只是想当面试探一下孙资的态度。

    孙资回答的中规中矩，看不出具体的倾向————

    若是有明显的倾向，那甘宁反而敢突然出海，尝试去打打猎。

    也只是出海跑个百余里，再远的话，他也不敢去。

    孙氏船队才是勃海现在的霸主，没有足够的战舰，光凭运输舰的话————等于给孙氏送俘虏。

    水师战败，那基本上就是全军覆没，极难幸免。

    与孙资分别之后，甘宁乘坐悬挂伏波将军」旌旗的战车返回水寨附近的造船厂。

    他麾下的都尉管承正在这里监造新的战舰，管承本来在凉棚下摇扇子，惬意养神。

    忽然属吏快步小跑到面前：「都尉，甘君侯巡查至此。」  

    「到了何处？」

    「门外二三里处。」

    「知道了————哎~！」

    管承不情不愿起身，将扇子丢在一边，端起土陶茶壶对著茶壶嘴一顿猛吸，吸光茶水后立刻小跑去最近处的造船处，从地上抓起细碎木屑就扬了几把，等头上、衣服上沾染大小木屑后又随意清理了一番，又小跑著去大门处。

    管承出大门五十步，气喘吁吁脸颊渗汗迎接到甘宁的战车：「末将拜见甘将军。」

    「免礼。」

    甘宁看一眼管承的模样，就摆手示意他登车，管承登车后询问：「不知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我想劫杀陈氏的船队，你有没有消息？」

    甘宁直言不讳：「我懂海上的规矩，只是这船要归公有，财货对半分。」

    「这————」

    管承神情为难，他是纵横北海、东莱、琅琊的海贼，规模最大时能有万余人规模，也在附近海岛上建立过基地。

    他虽然作为青州四部之一被孙策转交给了赵基，可昔年的许多伙伴、部属不愿意迁徙，也有的人被孙策截留，所以现在管承在青州沿海、勃海沿线肯定有著一些人脉。

    思索片刻，管承作为海贼的那部分凶性展露出来，谦卑神色也消退不见：「将军，船归公有是应该的，所以这财货就不能对半，要三七或二八开。不是卑将贪图财货，而是要拿出两成、三成拿来回报朋友。」

    「可以，我不会动吏士的五成，余下五成我愿意分出一半给他们，只要消息准确，我军得手后，我愿在太师面前表举列位之功。」

    表功是表功，分赃是分赃。

    现在孙策的水师最强，甘宁愿意吃点亏。

    反正，他已功成名就，不依赖这些截获的财货。

    广大的中低层吏士不一样，喋血汪洋之上，唯有财富才能让这些人克复种种困难，爆发出难以想像的超绝勇气与积极性。

    花别人的钱，立自己的功————甘宁有什么不乐意的？

    只要能换来足够丰硕的功名，甘宁甚至愿意举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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