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志同道合

    当赵基为东胡各部可能的避战行为而感到忧虑时，同样的难题也摆在袁绍面前。

    范阳被围，袁军处于整体被动防守的不利地位。

    袁绍相信麾下各军的作战意志，只要战败，这些人会失去一切，他们肯定会奋勇作战，直到事不可为。

    可孙策遇刺，孙策看中的继承人孙翊又是个刚愎的性格，这个人继位，肯定不会像孙策那样能为大局著想。

    周瑜很得朝野人心，袁绍也喜欢周瑜，偏偏一向慷慨有壮志的周瑜竟然也做小儿女态，拒绝接受孙策的遗产。

    而逃到河北的孙权，就成了袁绍的备选。

    现在袁绍依旧狐疑难决，比起机敏能屈能伸的孙权来说，袁绍更看重更帅、

    出身更好的周瑜。

    就怕周瑜意志已经动摇，而自己又把孙权推过去，会让周瑜放弃新生的念头，转而彻底去做孙氏的臣辅。

    哪怕孙权滑跪而来口呼义父顿顿顿首磕头，袁绍决定再给周瑜一次机会。

    派出主簿耿苞后，袁绍又将太原王氏的王泽派去青州。

    大概也就太原王氏的凄惨命运，能唤醒周瑜身为一州衣冠著姓的责任感与物伤同类的愤慨。

    他前脚召见王泽，好生勉励，送走王泽后。

    不等袁绍休息，典掌机密军情的许攸就快步而来，递上军书：「明公，蹋顿回书到了。」

    见许攸神情端正没有平日的嬉笑，袁绍忍不住一叹：「他的理由是什么？」

    「说各部皆推楼班为主，不肯依附、听从于他。楼班若是不肯出兵，那乌桓各部多不肯动，余者就算听从蹋顿号令，可兵少势弱，更生怯意，最终还是不敢战。」

    蹋顿只是丘力居的侄儿，也就堂弟楼班年幼时暂时接管丘力居的部众，现在楼班年长，性格相对平和，更受乌桓各部名王的信赖。

    蹋顿为人太过于强势，乌桓中已将他类比于冒顿单于。

    这绝不是什么好称呼，从中也能看出乌桓贵族、各部头领对蹋顿的忌惮。

    这就跟公卿百官不喜欢强势英明的皇帝一样，不管公卿百官还是贵族头领，能混日子就是幸福的生活。

    只要能鱼肉百姓、部众，何苦打生打死呢？

    对乌桓各部的大人、贵族们来说，楼班就是对抗蹋顿的一面旗帜，自然要积极围绕著楼班，保护楼班就是保护自己。

    遏制蹋顿的壮大，就能保护自身利益不被侵害。

    至于蹋顿追求的大乌桓与霸权————这跟乌桓贵族有什么关系？

    袁绍一听就知道，这不是蹋顿的借口，而是一种实情。

    蹋顿敢谋害楼班，那其他乌桓名王、大人就敢联合起来与蹋顿进行内战。

    不是这些人多么忠于丘力居之子楼班，而是在自保。

    何止是乌桓各部在掣肘蹋顿，袁绍把族内过继来的义女嫁给蹋顿，也嫁了一批宗女给其他乌桓名王————这个过程里，袁绍也在掣肘蹋顿。

    不止是袁绍，雄踞辽东的公孙度又怎么会容忍蹋顿的崛起？

    公孙度也在三郡乌桓内部施加影响力，拖延蹋顿兼并各部的进程。

    公孙瓒也是，公孙瓒这种人最忌惮的就是蹋顿。

    现在好了，蹋顿迟迟无法统合各部，此刻只能干著急。

    袁绍沉思片刻：「乌桓不动，鲜卑想来也不会轻动。」

    东胡不动，难道要他独自承受赵基的猛攻？

    战争这种东西，真到全面崩解的那一步，就算赵基想收兵饶他一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许攸蹲伏在袁绍榻案侧旁，伸手拿茶壶给袁绍添茶，又给自己倒茶，低声说出自己的看法：「明公，赵元嗣意在东胡，想要成就全功。」

    袁绍侧目看他：「我也有这种想法，却无法确定。子远所言，有几成把握？」

    「可遣使云中，求赵元嗣释放二公子与高元才。」

    许攸继续说：「此事若能斡旋，则说明明公与赵元嗣之间，或许可以求同存异。」

    「嗯，攘除群凶剪灭诸胡，实乃我辈汉家儿郎的夙愿、壮志。」

    袁绍也端茶饮一口润喉，缓声说：「元嗣虽行举无状，却也功在千秋。只是这使者人选，若是择人不善，走漏消息，有损我军士气。」

    「明公，仆之同乡陈震陈孝起如何？孝起为人勤勉孤直，非结朋引伴，口风不密之人。」

    许攸随意推举，陈震的确是他南阳同乡，可许攸并没有太过亲近、器重陈震，所以陈震投靠袁绍这么多年，依旧只是幕府小吏，连个外放县令长捞钱的机会都没有。

    袁绍对幕府里的老小吏陈震自然有深刻的记忆，也就是他没有向外扩张出去，否则基层小吏流转一番，早就外放县令长去考察对方的综合执政能力。

    他的幕府里岗位竞争激烈，河北大姓强势惯了，怎么可能给陈震这样的寒门让位？

    寒门出身的陈震能入袁绍的眼，本身就是一种能力证明。

    袁绍不假思索，就说：「此事我不做过问，子远你亲自主持。其中尺寸，我也不管。」

    「仆明白。」

    许攸拱手，袁绍的态度不算意外，也就这一瞬间，他就想到了陈震的使用方式。  

    自然不能是正常的出使，两军交战，使者相互往来实属正常。

    使者往来，吸引太多的目光，这不利于己方的士气。

    所以陈震可以当使者，但不能以使者的身份去西州——————叛逃过去，就成了很好的借口。

    把老乡陈震塞到西州，偏偏还是这样的老实人，也能算是一番提携、造化。

    未来的话，或许还能有一点用处。

    许攸心中决议已定，就问：「那如何回复蹋顿？」

    「此事————让他去找公孙度。」

    袁绍望向窗外，目光开始深邃起来：「轲比能、步度根已开始亲近公孙度，公孙度心气高涨，又岂会长久屈从于赵氏？」

    易地而处，自己待在公孙度的那个位置上，得到鲜卑二部、三郡乌桓的支持，本就已经打服了高句丽与三韩，粗略一看已经不是带甲十万，而是二十万之众！

    这么强大的势力，不侵入河北就已经很克制了，又何必夹著尾巴去奉承赵氏？

    至于公孙度所缺的朝廷大义————袁绍有信心搞来，只要是反赵，他相信许都朝廷可以再突破一点点底线。

    一个燕侯、辽侯无法让公孙度突破理智，那辽东郡公、平州牧、征夷大将军呢？

    只要官位给够，这个世上真没几个人能保持清醒！

    而现在的许都天子，以及执政太傅杨彪，又有什么好矜持的？

    就北方诸刘的南迁风潮，肯定会凝聚起来爆发一股宗室讨伐帝室的舆论攻势。

    到了那时候，休说遮遮掩掩的郡公之类，许都天子下限进一步突破————大伙也都能跻身王位，出入警跸一番。

    袁绍是真不著急，有赵基这样的同行，他可以继续等待更好的机会。

    固然，他熬不过赵基。

    可赵彦也熬不过他。

    熬死赵彦，赵基还能风光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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