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代善：天命在我！

    如果是白天，赵率教可以站在山顶，用旗令指挥大军作战，这也正是选择在首山驻扎的意义。

    但如今是晚上，什么号令都不太好使，指挥大部分只能靠吼。他只能通过穿梭在大营之中的骑兵来知晓战局的变化，大军指挥变得迟滞。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前线军官身上，希望他们能顶住。

    有时候权力太大也是个麻烦，赵率教还是喜欢亲自带兵冲锋，这种干了一辈子形成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就像当年的丘福一样，将与帅看著很近，实际上二者之间几乎有著无法跨越的鸿沟。主帅什么的，还是让文官当比较好，打输了也是砍文官的脑袋。

    「报！西北营角遭遇敌军猛攻，长枪营已经接战，左辅将军请求支援！」

    「报！北面有建奴步兵绕袭，朱梅副将请求撤离！」

    「报！西面遭遇敌军数千骑，英国公说他能应付！」

    「山顶必须守住！让朱梅就算是死也不能撤！孙谏，你从中军调三千人去支援朱梅；陈练，你带三千统手驰援西北角！传令兵，你们多找几个人，密切关注西面战况，但有异常，即刻回报！」赵率教一刻不停地命令道。

    他现在的情况非常尴尬：大军最精锐的部队在前锋军，前锋营地距离首山大营中间有六里的间隙。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就是一个冲锋的距离，对于步卒，急行军也能够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但尴尬的是，前锋军主力是两个挪动不便的车营，全军最粗最长的大炮也安置在前锋的那两个车营内。

    那几门炮若是被建奴掳了去，后面的仗就没法打了，城墙都扛不住的重炮，明军的车营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如果将炮架在城墙上，那明军所有已知的火器射程都比不过，攻城方的火炮阵地就再也立不住了。

    他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能下令前锋的两个车营闭营自守，不准妄动！而己方的大部分骑兵都被骗走了，导致首山大本营的大部分机动战术都被封印，他们只能龟缩在原地，苦苦坚守。输了就是死，就算赢了也无力追击，真可谓是憋屈到了极点。

    战争的胜负手已经不在如今正在交战的双方，赵率教也只能寄希望于满桂、

    曹变蛟他们早点察觉代善的计谋，早点回师支援。

    西北角，明军长枪兵的死伤已经突破四位数，当然建奴的伤亡更重，至少是明军的三倍以上。

    索额图带领著他的正黄旗三千二百重步兵，一脚深一脚浅地推进著。这些人几乎是如今正黄旗成年丁口的全部，失去了皇太极庇护的他们，身份不再高贵。

    好在他们还残留著一点底子，至少他们的装备是好的，人人身著三重甲，在辽东极端缺粮的情况下也能够顿顿吃饱、天天有肉。

    明军的鸟铳打在他们身上，也只能让他们闷哼一声，却并不能穿透；而他们的步战弓与重箭，却可以将明军射伤。当然，夜晚对他们同样有影响，他们无法像白天那样精准地射中明军的头面部。

    轰隆！索额图眼睁睁看著自己的一名亲卫被炮弹轰飞。他已经躲闪了，炮弹没有正中，所以人还完整，但却再也没有爬起来，估计胸腹里面已经全被震碎了。

    索额图麻木地扭过头来，搭弓射箭，屏气凝神，一箭正中一名明军长枪兵的心口。

    只见那名士兵如遭雷击，倒退半步，然后屁事没有。索额图绝望了：他以前之所以会被皇太极看重，就是因为他是军中的神射手，不仅射得准，力道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用的是百六十斤的力弓，如此尚且不能射穿明军的甲胄，那其他人就更没有希望了。

    他定了定神，伸手朝后背摸去，他虽然射不穿明军的铁甲，但以他的射术和目力，射中明军的四肢或者头面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他摸索了几下，却摸了个空！他愣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的分神，他整个人瞬间陷入了黑暗。这是他弥留人间的最后念想：「我死了，我的人应该就可以撤了吧？再打下去，正黄旗就没了！」

    索额图的死，也确实给进攻的正黄旗士兵造成了巨大的震撼，这种震撼不亚于他们刚听到他们的主子皇太极死了。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们接连痛失了两任主人，现在连奴才都当不成，又成了没人要的野狗！

    有人停滞不前，有人悄然撤退。这一幕被鳌拜看在眼里，他同样是皇太极的嫡系，与正黄旗的士兵算得上相熟，但他毫不犹豫地将想要撤退的正黄旗士兵射杀，五步射面，一击毙命。

    他说：「要么向前，要么去死！」

    遥远的东方地平线上浮现一抹白，快要天亮了。战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超过了火炮的最长持续时间。炮兵水桶里的醋已经用尽，天气虽然冷，但积雪并不厚，周边的雪也已经被铲尽。灼热的炮管直接将发射药引燃，点燃了火药桶，引发了殉爆。

    代善明白，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一锤定音的时候到了。他于是亲率骑兵出击，所有兵力压上，对明军大营发起总攻！他同时传令另外两个方向的友军：如果能攻入就继续打，如果打不进去就回来帮他。

    代善大喊道：「为大汗报仇的时候到了！随我冲！斩杀赵率教者，封和硕贝勒，赐黄金万两、美女三百！」

    「喔喔喔！」建奴人等士气大振！

    重骑兵仰攻速度并不快，但此时的明军已经没有足够的火力来拦截他们了。

    枪管炸膛，明军尚且可以顶著被炸伤的风险开枪；但火炮炸膛，已经足以动摇大军本阵。炮营将领不敢再下令开炮，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让灼热的炮管冷却下去，比如在如此紧张危险的环境下努力尿出来。  

    景山缺水，他们的生活用水都是耙积雪融成的，没想到这竟然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往前走有辽阳的护城河，往西有辽河，他们的生活用水应当是有保障的，而建奴也没有将他们长久围困山上的实力，但却没想到对方选择了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

    代善无视了前面已经折损过半的正黄旗士兵，重骑兵将这群友军无情碾压。

    为了活命，正如鳌拜所说的，他们只能奋力向前，再向前，直到在明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明军的枪营模仿的是白杆兵，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白杆兵，也做不到白杆兵那样的悍不畏死、不动如山。

    翼形阵终究还是被冲破了，其后是炮营。绝望之中，明军点燃了炮营阵地，数百名来不及撤退的炮营士兵，与冲入阵地的敌军骑兵一同灰飞烟灭。剧烈的爆炸声以及冲天的火光，即使是八百步外的中军大帐也能够清晰看见。

    「他娘的，祖大寿那个王八蛋去哪里了？都打到这份上了还不来，不会是真的跑了吧！」赵率教心中咒骂不已。

    「让西北各营退下来，全军朝著车营收缩！」赵率教命令道。

    「那民夫怎么办？！」有人忍不住问道。

    赵率教面色阴沉，冷然道：「已经顾不上他们了，我们也撤！」

    「可是！」

    「行了，别为难将军了！建奴优先对付的目标是咱们，咱们活著，那群民夫才能活；咱们要是被打没了，他们全都是建奴的奴隶！你不会以为建奴会给他们吃饱饭吧？！」

    轰隆隆！

    北面山顶上，数十枚拳头大小的炮弹落在了中军大帐附近，其中两颗穿透了厚牛皮做成的蒙皮，滚落在了赵率教身边。

    众人仓皇北顾。

    「朱梅呢？我不是叫他死也要守住北坡吗？！」赵率教咆哮。

    「报！大帅，朱梅副将殉国，山顶失手！孙将军让属下带话：他会带兵夺回北坡，打不下来，不来见你！」

    「朱梅死了？！他怎么可以死！」赵率教喃喃自语，落下泪来。

    「报！将军，咱们的车营被攻破了！」

    轰隆！赵率教如遭雷击，他咬著牙说道：「祖大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将军，咱们去哪？！」有人彷徨问道。

    「让孙谏撤下来，去救张维贤，然后撤往前军营！另外派人告诉前军两车营指挥，准备接应我军，但不许移营！」

    赵率教不是不知道北坡被敌军占领他们会挨炮轰，但两害取其轻，英国公战死的代价他更承受不了，谁不知道皇帝和张家都好到穿一条裤子了，他只能祈祷张维贤命硬，现在还活著，车营都能被攻破，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亏这厮还信誓旦旦说可以应付！

    首山西北山脊线上，代善看著明军大营三面开花，胜利的天盘向著他倾斜，猖狂地笑了！天命在他们大金，他终究还是赌赢了！

    建奴的大小头目们仰望著代善，眼神之中满是崇拜，这次建奴倾巢而出，有部分从天命元年侥幸活到现在的老兵更是热泪盈眶，因为在当年萨尔浒的时候，代善也是如此带领他们斩将夺旗的。

    >


　　(https://www.mpshu.com/mp/73530/12974.html)


1秒记住冒泡书屋：www.mp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p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