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胡尘荡尽,王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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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胡尘荡尽,王土归来
关外的风刮了数十年,仿佛连骨子里都透著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与悲凉。
数日前,城未破,天子的敕令已随八百里加急飞抵孙承宗帅案。
旨意简短而决绝——「即刻铲去伪号,恢复沈阳旧名!」
于是,匠人连夜登城,将那城头上僭越的「盛京」二字用铁凿生生凿下,碎石纷飞,如伪朝之崩塌。
随即以猩红朱漆,一笔一划,重新大书那两个堂堂正正的汉字一沈阳!
仿佛正是这沉凝如铁的两个大字,定住了此地数十年的风雨飘摇与腥膻杀气。
故而今日,这吹拂在崭新「沈阳」城头的朔风,便似乎被一道自南而来的浩荡紫气涤荡一空,连那灰蒙蒙的天际也仿佛被擦拭得明净了几分。
地平线的尽头,初时如同一线迤逦的墨痕,在苍茫的辽东大地上缓缓蠕动。
不过半个时辰,那墨痕便化作一片流动的森林,旌旗如云,戈矛如织,簇拥著一顶巨大而威严的明黄华盖,带著碾碎一切的雍容与肃杀无声地逼近。
城外十里长亭,早已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孙承宗一袭崭新的绯色官袍,站在队列的最前方。
他身形依旧挺拔,可那花白的须发在风中微微颤动,泄露了他此刻激荡难平的心绪。
他身后,满桂、祖大寿、吴襄、曹文诏————一个个在沙场上跺跺脚便能让九边震动的宿将悍帅,此刻皆垂首肃立,甲胄擦得锃亮。
数日前的血战与屠戮,城中的腥膻与狼藉,仿佛都已被这股堂皇正大的天子之气,远远地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孙承宗抬眼,望著那渐行渐近的明黄华盖,隔著重重叠叠的羽林卫与锦衣校尉,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一道深邃平静的目光。
百感交集,竟一时有些失神。
「督师,」身侧的祖大寿压低了声音,轻轻提醒了一句。
孙承宗浑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整了整衣冠。
龙驾停稳,周围数万大军瞬间肃静,唯有风卷旌旗的猎猎之声。
内侍官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陛下驾到——!」
孙承宗当先,率领身后文武百官、诸路将帅,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山呼之声,直冲云霄:「臣等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帐帘掀开,一角绣著日月山河的玄色龙袍曳地而出。
朱由检并未急于下车,他的目光越过跪伏的众人,望向远处那座轮廓峥嵘的城池。
那曾是建奴僭越称尊的伪都,是盘踞在大明之东北的心腹大患,是无数忠魂饮恨的伤心之地。
此刻它就在眼前,残破而死寂,等待著真正主人的裁决。
朱由检的脸上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如同高山深海般的平静。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越,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身,却依旧躬身垂首。
孙承宗趋前一步,正欲开口奏请皇帝入城巡视,以安万民之心。
朱由检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的城郭上,语气淡漠地传下他抵达辽东的第一道口谕:「伪都污秽,腥膻未尽。数十万汉家儿女之血泪,尚未风干;数十年边陲父老之沉冤,仍在回响。朕心不忍遽入。传旨,便于城外扎设大营。待扫清胡尘,涤荡罪孽,再议巡城之事。」
此言一出,孙承宗等人心头皆是一凛。
「臣————遵旨!」孙承宗深深一揖,心中对这位年轻帝王的老辣与城府,又多了几分敬畏。
日暮时分,沈阳城外已矗立起一座壁垒森严的庞大营盘。
中心处,一顶远比寻常帅帐宏阔巍峨的御帐被迅速搭建起来,帐外明甲执锐的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森然。
帐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地上铺著厚重的地毯,四角兽首铜炉中,上好的伽南香正升腾起袅袅青烟,将帐内那股自沙场带来的铁锈与血腥味冲淡了许多。正中设一座小小的御座,御座之后,是一副巨大的辽东全境舆图。
这与其说是军帐,不若说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小而威严的宫殿。
朱由检换了一身玄色常服,安坐于御座之上,正垂目细看著手中一份刚刚由孙承宗呈上的奏报。
孙承宗等人侍立于下首,帐内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朱由检才放下奏报,揉了揉眉心,缓缓开口:「先生,此番犁庭扫穴,荡平虏巢,卿为首功。」
孙承宗连忙躬身:「此皆陛下天威浩荡,将士用命,老臣不敢居功。」
「功便是功,过便是过,朕心中自有计较。」朱由检指了指那份奏报,「朕看了,皇太极、多尔衮、豪格等首逆皆已成擒,多铎授首,代善饮鸩,济尔哈朗自焚————爱新觉罗氏,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陛下圣明。」几人齐声道。
朱由检的目光转向祖大寿,问道:「城内情形如何?」
祖大寿出列回道:「回陛下,城内局势已然控制。只是汉奴与旗人杂处,积怨深重。被解救的汉奴百姓多有擅杀旗人妇孺以泄愤者。臣等已派兵弹压,暂且稳住,但长此以往,恐生大乱。」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压迫得越狠,反弹得便越烈。
他看向那幅巨大的舆图,沉吟片刻,不再纠结于如何处置皇太极等人,而是倏然开口:「传朕三道旨意。」
三人精神一振,躬身肃立,洗耳恭听。
朱由检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舆图上的一个个地名,「沈阳虽下,然辽东之地,建奴盘踞日久,其牛录庄园、堡寨坞堡,星罗棋布,如附骨之疽。若不尽数拔除,则春风吹又生。朕命:」
他抬手指向舆图,「曹文诏!」
「臣在!」曹文诏慨然出列,眼中战意昂然。
「朕命你部即刻南下,扫荡辽阳、鞍山、海州一线。凡有顽抗之庄园堡寨,给朕踏平了!」
「臣,遵旨!」曹文诏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祖大寿!」
「臣在。」祖大寿稳步出列,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
「你部即刻北上,清剿铁岭、开原、抚顺故地。将那些逃散的旗丁败甲,给朕一寸寸地搜出来!」
「臣领旨。」
「孙先是,」朱由检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其余诸将,由你调派,向东、向西,务必在半月之内,将这辽河两岸给朕彻底型一遍!朕要这片土地上,再无一个敢于反抗大明的小队!」
「此谓之犁庭扫穴,杜绝后患!」
孙承宗与诸将心头皆是热血沸腾,齐声应诺:「臣等遵旨!」
朱由检的目光从舆图上的刀光剑影,转向了更深层次的治理,「打下来,更要能守得住,治得好。辽东之心,在民。朕命,由随行内阁学士杨嗣昌牵头,会同孙师傅麾下得力文吏,即刻组建「奉天经略安抚司」!」
「此司职有三:一则,于城内外设录籍处」,凡我大明汉民,皆可登记在册,恢复户籍,此为归民;二则,开官仓,放赈粮,务必使老弱有食,妇孺得安,此为养民;三则,设申冤鼓」,凡在建奴治下,有血海深仇、不白之冤者,皆可鸣鼓上告,由安抚司一一录入卷宗,以为罪证,此为慰民。」
「此谓之甄别安抚,收拢人心!」
话音刚落,一名风尘仆仆的文臣慨然出列。
此人正是从松江府奉旨星夜兼程,刚刚抵达大营的内阁学士杨嗣昌。
他身上的官袍尚未来得及更换,还带著南方水汽的潮湿与一路奔波的褶皱,与帐内诸将的森然甲胄格格不入。
然其神情却无半点疲惫,反而因这平定辽东,经略万世的泼天大任骤然加身,而显得双目炯炯,神采奕奕。
他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显得格外洪亮恳切:「臣,杨嗣昌,领旨!臣必不负陛下所托,宵衣旰食,弹精竭虑,定要让这辽东赤子重沐皇恩!」
朱由检的声音再度转冷,带著森然的法度之意,「皇太极等一众逆酋,罪恶滔天,国法难容。然,杀之不难,诛心为上。朕意已决,将在沈阳设公审台,明正典刑。但非为泄朕一人之愤,乃为彰大明之法,慰万民之冤。」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朕命奉天安抚司」与刑部、大理寺随行官员,即刻整理建奴自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所有罪状,分门别类,务求详实。总其大者,有四:曰叛上,食明禄而反噬,此为不忠;曰屠戮,破城邑而血洗,此为不仁;曰虐民,圈地编奴,酷政害民,此为不道!」
朱由检站起身,踱步至舆图之前,声音回荡在帐中:「将此三大罪状,用最浅白的话,刻印成布告万千,传檄辽东全境,布于九边各镇,告于朝鲜,晓谕蒙古诸部!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审的,不是一个敌国的君主,而是一伙罪大恶极、悖逆人伦的匪寇!」
「此谓之明正典刑,广而告之!」
三道旨意,环环相扣。以军事清剿为基,以民政安抚为本,以舆论审判为魂O
先破而后立,先稳而后治。
孙承宗等人听得是心悦诚服,对这位年仅双十的帝王,那份敬畏之中又添了无尽的叹服。
待众将领命而去,帐中复又安静下来。
朱由检的手指缓缓从舆图上移开,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宣读最终的判词:「时候不早了。传旨,著司礼监将那伪帝贼酋押来见朕!」
夜,深沉如墨。
御帐之内,只留下一盏孤灯,光晕昏黄,将朱由检的身影在帐壁上投射出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影子。
帐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随即是铁链拖曳在地的沉重摩擦声,由远及近。
帐帘被两名锦衣卫校尉猛地掀开,风裹挟著两个身影跟跄而入,随即又被重重地按跪在数丈之外的地毯上。
来人正是皇太极。
他已不再是小凌河畔那个惊惶的逃亡者,也不再是囚车里那个麻木的阶下囚O
此刻的他,被换上了一身粗布囚服,头发胡乱地束在脑后,脸上洗去了泥污,却更显苍白憔悴。
手足皆被沉重的镣铐锁住,嘴里被塞了一大团麻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含混之声。
他跪在那里,身体因屈辱和寒冷而微微发抖,拼命地抬起头,看向御座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朱由检甚至没有从御座上走下来,只是那么安然地坐著,隔著昏黄的灯火,与数丈的距离,用近乎漠然的眼神静静地审视著他。
皇太极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他曾想像过无数次与这位大明皇帝见面的场景。
或许是在战场上遥遥相望,或许是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甚至————甚至是在攻破北京城后,在那金銮殿上接受他的跪拜。
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此刻这般光景。
他,爱新觉罗·皇太极,此刻像一头被拔去爪牙,捆绑结实的牲畜跪在对方面前,连发出一句完整怒吼的资格都被剥夺。
而对方甚至连一句嘲讽的话都吝于给予。
这种沉默绝对不容反抗的碾压,比任何酷刑都更加令人窒息。
他眼中的不甘愤怒和怨毒,在对方那深渊般的平静注视下,一点点地熄灭,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色的绝望。
皇太极心中那座由无数胜利和野心构筑起来的坚固堡垒,在这一刻被这无声的目光彻底夷为了平地。
「呜————呜呜————」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铁链哗哗作响。
皇太极不知是想求饶,还是想怒骂,亦或是,只想打破这令人发疯的死寂。
朱由检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厌烦这吵闹。
他轻轻地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
没有言语,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动作。
侍立在侧的王承恩心领神会,尖声道:「带下去。」
两名锦衣卫如提货物一般,粗暴地将兀自挣扎不休的皇太极拖拽而出。
帐帘落下,隔绝了那凄厉的铁链声与呜咽。
御帐之内,复归宁静。
伽南香的青烟,依旧盘旋上升。
朱由检拿起御案上的一支狼毫,蘸饱了墨,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沈阳。
自此,胡尘荡尽,王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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