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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艰难的巷战


炮击的方向既非吊桥也非城门,而是棱堡凸出的东北角。

若使用实心弹火炮,炮弹打在倾斜的棱角上极易被弹开,对城墙破坏有限。但75毫米步兵炮发射的***高爆弹则完全不同;这些炮弹足以撕裂三十厘米厚的红砖层,暴露出内部的夯土结构。攻击棱角还有一重战术考量:这里是守军火力最稀疏的部位,每个棱角炮台仅能容纳一两门前装火炮。以其每分钟不足一发的装填速度,待荷兰炮手打出一发炮弹,特区炮兵早已完成四五轮齐射。

炮火开始肆虐,城墙在颤抖。

二十四门火炮以整齐的节奏发射,高爆弹如重锤般砸向棱角。红砖在爆炸中碎裂飞溅,夯土如瀑布般倾泻。迫击炮加入这场死亡合奏,大小炮弹划着弧线越过城墙,从天而降,将城墙上待命的守军炸得血肉横飞。侥幸未死者哭喊着连滚带爬逃下城墙,却发现炮弹如长了眼睛般追来,在城墙后方的人群中继续炸开。

炮击持续二十分钟。

当硝烟稍稍散去时,人们看到那座五角棱堡已然变成四角;东北角完全坍塌,化作一段长达四十余米的斜坡,坡度适中,正适合步兵冲锋。

炮火暂歇的瞬间,工兵连一百二十名战士扛着预制构件冲出阵地。

这些年轻人抬着密封的钢制浮箱冲向护城河坍塌段。每个浮箱长三米,宽一米五,两侧装有铰链卡槽。第一批浮箱被投入河中,预先泅渡过河的工兵接过绳索,将浮箱拉成直线,固定在对岸打下的钢桩上。接着,一块块带防滑纹的钢板通过卡槽铺设在浮箱之间,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当荷兰军官驱赶士兵重新爬上城墙试图阻击时,两道宽三米的钢铁浮桥已在护城河上成型。

“开火!”

对岸阵地上,轻重机枪同时吐出火舌。子弹如疾风骤雨扫过城垛,刚露头的荷兰士兵被成片扫倒,砖石碎屑与血肉一同飞溅。工兵们伏在浮桥上,用扳手做最后加固。一名年轻工兵被流弹击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工装,他咬紧牙关单手完成卡扣锁定,才被战友拖回后方。

浮桥架设完成仅用二十五分钟。

炮火再次怒吼。

这次迫击炮集中轰击城墙后方区域,阻断守军向豁口增援的通道。步兵炮则转向城门方向猛烈轰击,橘红色的火球在橡木城门上接连炸开。守军陷入首尾难顾的混乱:一部分人想支援城门,另一部分试图堵塞豁口,命令在爆炸声中变得模糊不清。

炮火开始向城内延伸射击。

一声嘹亮的冲锋号撕裂战场。

“冲啊——”

第一波三个连的战士跃出阵地,如蓝色潮水涌过浮桥。他们三人一组,呈战术队形快速通过斜坡,机枪手在豁口两侧建立火力点,子弹如暴雨般压制城头任何可能的抵抗。由于进攻来自守军意想不到的角度,城墙上那些指向城外的火炮全部成了摆设。对面棱角上的荷兰炮手还没来得及调整射界,就被更猛烈的炮火覆盖。偶尔有一两发炮弹盲射而出,不知飞向何处。

很快,城堡所有火炮彻底哑火,不是炮身被毁,就是炮手阵亡。

上午九时十七分,第一面红旗插上城墙豁口。

接下来的战斗转入残酷的城墙清扫。

战士们以班为单位沿城墙推进,突击步枪与轻机枪在前开路,半自动步枪手在后提供精确火力支援。城墙宽仅四米,两侧是高耸的垛口,形成了一条死亡长廊。

阿拉罕所在的班负责清扫西段城墙。这个土著少年如今已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紧贴内侧墙壁前进,枪口随着视线快速移动。在一个垛口拐角处,他突然停下,举手示意。

后方战友立即警戒。

阿拉罕侧身探头,瞬间缩回——几乎同时,一发子弹擦着他钢盔飞过,在身后砖墙上留下白痕。他打了个手势,两名战友从两侧包抄,自己则取出枚手榴弹,拉弦延迟两秒后抛过垛口。

爆炸声与惨叫同时响起。

当他们冲过去时,看见三名荷兰士兵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人还未断气,手指颤抖着伸向掉在一旁的燧发枪。阿拉罕补上一枪,结束了对方的痛苦。

这样的场景在城墙各处上演。躲过炮击的守军利用垛口、炮位、箭塔负隅顽抗,但面对自动火力的绝对优势,抵抗大多持续不过数分钟。偶尔有冷枪击伤冲锋在前的战士,立即会遭到精准反击。

下午一时许,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逐段争夺,棱堡五面城墙全部易主。

罗伯特寄予厚望的坚固堡垒,在四小时内变成了囚禁他自己和一万多同胞的钢铁牢笼。站在主城门楼上的周凯用望远镜观察城内,只见街道空荡,窗户紧闭,一种不祥的寂静笼罩着这座殖民堡垒。

“通知各部,”他放下望远镜,“巩固城墙防线,暂缓向城内推进。”

经验告诉他,最艰难的战斗可能才刚刚开始。

周凯的预感很快应验。

第一支试探性进入城区的连队在二十分钟后狼狈撤回,抬出十二具尸体和九名重伤员。连长左臂负伤,脸色铁青地汇报:“荷兰人打巷战!他们熟悉每一条小巷,从屋顶、地窖、甚至下水道发动袭击。我们刚进街区就遭到三面伏击……”

这是巨港护卫军成军以来最惨重的单次伤亡。

指挥所内气氛凝重。陈铭盯着地图,罗阿福擦拭着佩枪,炮兵参谋在计算火炮射界。周凯没有急于发言,他相信这些年轻将领会找到解决办法。

“伤亡原因很明确,”罗阿福首先分析,“敌人利用地形优势进行非对称作战。更麻烦的是——”他顿了顿,“根据咱们的伤兵描述,有些妇女和儿童也参与了袭击。战士冲进房屋时,看到哭泣的女人和孩子于心不忍,转身瞬间却被暗枪击中。”

陈铭接话:“这座堡垒里居住的全是荷兰殖民者及其依附者。‘不伤害平民’的纪律在这里需要重新界定。我建议:首先进行多语广播,要求居民留在家中。凡在街头活动者,一律视为战斗人员。”

“我补充一点,”炮兵参谋指向沙盘,“可以调部分步兵炮入城,对确认有敌人盘踞的建筑直接摧毁。城市可以战后重建,但战士的生命只有一次。”

周凯听完众人建议,微微颔首。战场是最残酷的课堂,而这些年轻指挥员正在快速成长。

“综合大家意见,”他最终拍板,“形成以下作战方案:一、全天候广播警告;二、组织精干突击队,配属步兵炮和工兵;三、采用‘清扫—巩固—推进’节奏,不求快求稳;四、对顽抗建筑直接摧毁,不留隐患。”

他看向陈铭:“给你一夜时间准备,明日拂晓开始清扫。”

夜幕降临,棉兰城陷入诡异的对峙。

城墙上,护卫军架起探照灯,光束如利剑划破黑暗。大喇叭用荷兰语、英语、马来语循环广播:“所有居民立即返家,紧闭门窗!明晨六时起,任何在户外活动者将被视为战斗人员格杀勿论!投降者保障安全,顽抗者死路一条!”

城内,罗伯特将残余兵力收缩至以市政大楼为中心的核心区。这位荷兰上校清点手中筹码:尚有正规军四百余人,武装平民约两千。粮食弹药充足,建筑坚固。他给部下的命令简短而残酷:“让每条街道都变成华人的坟墓。”

地牢中,被关押的华人领袖们听到了炮声渐近。最年长的陈老先生让所有人手拉手围成一圈,用闽南语低声领诵《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4月7日,清晨六时整。

炮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来自城墙,部署在各段城墙上的火炮组成覆盖全城的火力网,随时准备支援巷战部队。

五个方向的突击队同时出动。每个方向以一个连为基干,配属三门75毫米步兵炮、一个工兵排、一个医疗组。基本战斗单元缩小到班,每班加强一挺轻机枪和两名***手。

新的战术很快显现效果。

当阿拉罕所在的班进入东区街道时,前方十字路口左侧二楼窗户突然伸出一支枪管。“左侧二楼!”观察员刚喊出声,机枪手已一个点射打过去,木窗框应声碎裂,里面传来惨叫。

工兵上前,用炸药包炸开建筑侧面墙壁。战士突入后逐层清扫,在三楼发现两名阵亡的荷兰士兵和一名腿部中弹的老年男子——后者手中还握着燧发手枪。

“救……救我……”老人用荷兰语哀求。

随队翻译上前询问,转身汇报:“他说是被强迫参战的。”

阿拉罕看着老人惨白的脸,想起教官的话: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可能葬送整个班组。但他还是示意医护兵:“简单包扎,送后方俘虏营。”

这样的场景在各处上演。有些建筑里的居民选择投降,他们被集中看管;有些则顽抗到底,步兵炮直接将其轰成废墟。

上午十时,阿拉罕的班组遭遇开战以来最危险的局面。

在追击一名溃兵时,他们冲进一栋两层石屋。屋内客厅里,两名妇女搂着三个孩子缩在墙角哭泣,地上还躺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班长示意保持警戒,阿拉罕负责搜查卧室。

就在他推开卧室门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那个约莫十二岁的男孩手往怀里探去。

“别动!”阿拉罕厉喝,枪口瞬间指向男孩。

男孩动作僵住,但眼中闪过决绝,他猛地掏出枚英制手榴弹,拇指扣住拉环!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阿拉罕的子弹精准命中男孩眉心。尸体向后仰倒,手榴弹从松开的手中滑落,沿着木地板滚向客厅角落。

“手榴弹——”

阿拉罕扑过去,抓起哧哧冒烟的手榴弹,用尽全力掷向窗外。爆炸在屋后空地响起,气浪震得窗户玻璃尽碎。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那两个妇女呆呆看着儿子的尸体,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阿拉罕靠在墙边,手在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杀死儿童。教官说过“战场上拿武器的都是敌人”,但看着那张稚嫩的脸,胃里还是一阵阵翻涌。

班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

战线逐步推进。

至下午三时,五个方向的突击队已在市政大楼外围两百米处会师。这座三层巴洛克式建筑是棉兰殖民统治的象征,此刻却成了最后顽抗的堡垒。

罗伯特站在顶楼窗口,用望远镜看着四周越来越近的蓝色军装。他手中还有最后两百名死忠,大楼地下仓库里囤积着足够坚守数周的物资。但当他看到那些被护卫军护送出来的投降平民时,心中最后的坚持动摇了。

“上校,”副官声音沙哑,“西侧街区……被火炮夷平了。华人的炮火太猛,我们的人根本露不了头。”

罗伯特沉默良久,望向大厅里那些惶恐的面孔;有军官家眷,有商人,有老人妇女。他们眼中写着同一个问题:还要死多少人?

窗外,大喇叭换成了流利的荷兰语:“罗伯特上校,你已尽到军人的职责。现在,请为你身后那些无辜的生命考虑。给你最后三十分钟考虑,过时我们将发起总攻。”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罗伯特闭上眼睛。他想起河堤阵地上那些被高爆弹撕碎的士兵,想起城墙上那些在自动火力下成片倒下的守军,想起刚才望远镜里那些被一炮轰塌的建筑。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而他要做的,是结束这场屠杀。

“准备白旗。”他睁开眼,声音疲惫不堪。

下午四时十七分,一面白旗从市政大楼顶楼缓缓升起。

城墙上,周凯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将领们说:“通知部队,停止进攻。准备受降。”

他转身望向西方,夕阳正缓缓沉入马六甲海峡。在这一天的血战之后,这座象征着荷兰在北苏门答腊百年统治的堡垒,终于易主。

初步统计很快送来:护卫军阵亡八十七人,伤二百三十八人。守军及武装平民死亡逾四千,伤者不计。此外还有约六千平民投降。

这是特区军队成军以来伤亡最重的一战,甚至超过了港岛保卫战的总和。

阿拉罕坐在一栋半毁建筑的台阶上,默默啃着压缩干粮。他想起那个被自己击毙的男孩,想起那枚差点炸死全班的手榴弹,想起教官说过的“战争没有无辜者”。

远处,投降的荷兰平民排成长队,在士兵看守下走向临时营地。他们低着头,沉默不语,与一天前那些骄傲的殖民者判若两人。

夜色再次降临,棉兰城却不再寂静。工程兵在修复被毁的街道,医疗队在救治伤员,炊事班在分发食物。而在原市政大楼顶楼,一面红底白茉莉花的旗帜正在晚风中缓缓升起。

这座城市的新时代,是在血与火中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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