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尘的指尖还沾着兰音耳坠的凉意，听见那声轻如落雨的“月亮好亮”，整颗心都悬成了风中的纸鸢——他几乎不敢动，怕惊碎了这缕刚飘回来的气息。兰音的睫毛颤了颤，像两片沾着露的荷瓣，终于掀开一条细缝，眼尾还凝着之前的泪，在月光下闪着碎银似的光：“阿尘……你脸好烫。”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软得让人心尖发颤。

陆渐尘赶紧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掌心的金色纹路已经淡成了薄纱，却仍能感觉到她脉门里的“周流八劲”在慢慢回涌——木劲像抽芽的柳丝，顺着血管往指尖爬，带着点清苦的草香，是兰音惯用的天心草味。“我没事，”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再睡会儿，等天亮了，我让厨房煮你爱吃的桂花藕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无双的月白裙角先探进来，接着是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她手里捧着兰音的丝帕——就是之前兰音昏迷时从怀里掉出来的，绣着残缺云纹的那方，此刻正搭在她的指尖，云纹被月光照得透亮，像要飘起来似的。“这帕子，”她反手带上门，冰蜡烛的光映得她眼尾泛着淡蓝，“是谷缜当年送给妻子的‘潜龙云’。”

兰音的身子猛地僵了僵，陆渐尘赶紧扶着她坐起来，背后垫上堆锦靠枕。她盯着秦无双手里的丝帕，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刚才略响了些：“你……认识这云纹？”秦无双走到榻边，把丝帕轻轻放在兰音膝头——云纹的缺口正好对着兰音的掌心，像在等什么东西补上。“二十年前，我跟着父亲去潜龙阁贺寿，”她指尖摩挲着丝帕的边缘，指甲上涂着浅粉的蔻丹，“谷缜阁主穿着墨绿锦袍，手里就攥着这么一方帕子，说这是他当年在西湖边，用半块桂花糖跟妻子换的。”

陆渐尘想起兰音之前说过，这帕子是母亲的遗物，母亲临终前说“找谷缜的笔札”。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龙纹玉佩——那是灵鳌岛师门给的，之前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突然发烫，像藏了块小炭。兰音抓起丝帕，指腹蹭过云纹的缺口，眼泪砸在帕子上，晕开一小片湿：“我娘说……这云纹缺的那半，在‘潜龙阁的星图里’。”

秦无双从袖里掏出本旧书，封皮是暗紫色的缎子，边角磨得发亮，封面上绣着和丝帕一样的云纹。“这是上个月从风雨楼秘库翻出来的，”她把书放在兰音腿上，“谷缜的手札，里面写了他和梁萧的事——当年梁萧创出周流六虚功，走火入魔，是谷缜用周流八劲替他压下心魔，两人在昆仑之巅埋了半幅星图，说‘若后世有人能合周流之术，便去寻那秘藏’。”

陆渐尘翻开书，纸页泛着旧旧的黄，字迹是瘦金体，笔锋里带着股子洒脱：“周流六虚者，取天地之刚；周流八劲者，得自然之柔。刚柔相济，方解黑天书之厄。”翻到第三页，里面夹着张纸条，是用朱砂写的，字迹有些模糊：“灵鳌岛的龙纹佩，藏着潜龙云的另一半星图。”他的手猛地顿住——灵鳌岛的龙纹佩，不正是他怀里的那方？

兰音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书页，眼睛里的光像被风吹燃的灯芯：“我娘说过，星图能找昆仑秘境……里面有谷缜和梁萧的合籍，能解周流六虚的失控之症。”她抓住陆渐尘的手腕，指甲盖泛着淡粉，“阿尘，你的玉佩……是不是灵鳌岛的？”

陆渐尘从怀里掏出玉佩，龙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温的玉光，背面果然刻着个小小的云纹——和丝帕上的缺口严丝合缝。秦无双凑过来，指尖点着玉佩上的云纹：“吴先生找了你这么久，怕是也查到了谷缜的星图——他要的不是周流六虚功，是能解黑天书封印的‘刚柔阵’，那阵得用谷缜的星图和梁萧的血脉才能开。”

窗外的月亮往云里钻了钻，冷香裹着墨香飘过来，陆渐尘把玉佩贴在兰音手心里，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正好盖住丝帕上的云纹缺口。“等你养好伤，”他轻声说，“我们去灵鳌岛，找星图的另一半。”兰音靠在他肩上，闻见他衣服上的薄荷味——是秦无双给的冰茶渍，带着点清苦的甜。她摸着丝帕上的云纹，笑了：“我娘说，谷缜当年找梁萧，找了三年……我们肯定能找到。”

秦无双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嘴角扯出点淡笑——她很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神了，像西湖里没被搅过的水。她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明天我让人送些补药来，谷缜的笔札里说，周流八劲要养‘柔气’，你得每天喝一碗银耳百合羹。”兰音应了一声，陆渐尘站起来送她，走到门口时，秦无双压低声音：“吴先生的人已经到苏州了，你们今晚就转移到后院的暗房——别让任何人知道。”

陆渐尘回到榻边，兰音已经躺下来了，丝帕盖在她胸口，云纹对着月亮。他脱了外衫，盖在兰音身上，自己坐在凳子上，握着她的手。窗外的月亮又钻出来了，照得丝帕上的云纹像要飞起来似的。他想起秦无双说的谷缜和梁萧，想起灵鳌岛的血海，想起兰音刚才的笑——原来所有的线索，都绕着“谷缜”两个字转，像串在丝线上的珍珠，终于要连成一串了。

兰音的呼吸变得均匀，陆渐尘摸着她的发顶，轻声说：“等找到星图，我们就去昆仑。那里的月亮，肯定比这里还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丝帕动了动，像谷缜当年在西湖边，用半块桂花糖换帕子时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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