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冰释前嫌?
马车的木轮碾过青石板的裂缝,发出细碎的响声。兰音靠在陆渐尘怀里,指尖还沾着他胳膊上未褪的红痕——那是玄冰诀留下的印记,此刻已经变成淡粉色,像落在雪地上的桃花瓣。她闻着陆渐尘衣摆间的青草香,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原本绷紧的神经慢慢松下来,眼皮越来越沉。
“音儿,醒醒,到渡头了。”陆渐尘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絮,轻轻落在她耳尖。兰音揉了揉眼睛,乌木杖在马车上敲了敲,金属杖头碰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响。王掌柜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前面就是青芦渡,过了河再走二十里,就是官道了。”
陆渐尘扶兰音下车时,风里卷着芦叶的腥甜。河边的芦苇长得比人高,绿浪翻卷着往天上涌,把天空挤成一条蓝带子。渡口的老槐树下拴着几艘木船,船桨斜靠在船舷上,沾着新鲜的水痕。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站在树底下,手里攥着个青瓷酒壶,见他们过来,眼睛亮了亮。
兰音的耳朵突然动了动——那是青衫人腰间剑鞘摩擦布料的声音,剑鞘是用青竹做的,裹着一层旧旧的蜡,她太熟悉了。“秦楼主。”她轻声说,乌木杖往地上一戳,把碎土碾成粉末。
青衫人笑了,把酒壶塞进怀里,拱手道:“兰音师妹,三个月不见,你的耳力还是这么好。”他走过来,阳光穿过芦叶洒在他脸上,左眼角有一道浅疤,是去年和东岛高手打架留下的——正是西城风雨楼的楼主秦无双。
陆渐尘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青冥剑。秦无双瞥见他的动作,摆手道:“陆少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打架的。”他从怀里掏出块素色手帕,递到兰音面前:“你看看这个。”
兰音的指尖刚碰到手帕,就僵住了——帕子边角绣着半朵云纹,和她丝帕上的残缺云纹正好凑成一朵完整的。“这是……谷家的东西?”她声音发颤,手指顺着云纹摸了一遍又一遍,像在摸母亲的脸。
秦无双叹了口气:“是我师妹的。她是谷家旁支的女儿,上个月跟着我去查吴先生的据点,被邪功打中了心口。大夫说,只有‘周流八劲’的水劲能化掉她体内的寒毒。”他从怀里掏出本皱巴巴的琴谱,放在兰音手里:“之前抢你的《周流八劲详解》,是我急疯了——我师妹从小跟我长大,比亲妹妹还亲。”
兰音摸着琴谱上的折痕,想起三个月前在苏州客栈,秦无双带着人闯进来,把她的琴谱撕了半本,还说“西城的东西,轮不到你一个瞎女独占”。那时候她恨得牙痒痒,可现在看着秦无双发红的眼睛,突然就恨不起来了——原来所有人的挣扎,都是为了要保护的人。
“你早说啊。”兰音把琴谱塞回秦无双手里,乌木杖敲了敲他的手腕:“水劲要配合《谷氏医经》的针灸,光有琴谱没用。”秦无双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你愿意帮我?”兰音斜睨他一眼:“先看你有没有诚意。”
陆渐尘适时插了话:“秦楼主知道谷家祖宅在哪里吗?我们要找里面的线索,关于‘周流八劲’和‘周流六虚功’的。”秦无双从怀里掏出张羊皮地图,递过去:“我找了半年才拿到的,本来想用来换你的琴谱,现在给你——谷家祖宅在九华山的青鸾峰下,门口有棵三人合抱的银杏树。”
兰音接过地图,指尖划过上面的盲文——那是用烧红的针刻的,每一道纹路都带着温度。她摸出自己的丝帕,和秦无双的手帕叠在一起,两朵云纹正好拼成一只展翅的凤凰。“是真的。”她轻声说,抬头看向陆渐尘,眼睛里有光在跳,“我们没找错方向。”
远处传来船工的吆喝:“最后一班船要开啦!”秦无双拽了拽兰音的袖子:“走,我已经跟船工说好了,包了整艘船。吴先生的人昨天刚去过渡头,我们得赶紧走。”
陆渐尘扶兰音上船时,秦无双拎着她的“忘忧”琴跟在后面。船桨划破水面,溅起的水珠落在兰音手背上,凉丝丝的。她望着秦无双的背影——青衫被风鼓起来,像一只准备起飞的鹤,突然就想起师父生前说的话:“西城的人,表面上各扫门前雪,其实骨头里都流着谷家的血。”
“秦楼主。”她喊了一声。秦无双回头,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船板上,像一把打开的剑。“之前的事……”兰音抿了抿唇,“我原谅你了。”
秦无双笑了,从怀里掏出酒壶,倒了杯酒递给她:“那我们算冰释前嫌?”兰音接过酒杯,闻着里面的桂花香——和王掌柜的桂花糕一个味道。她喝了一口,甜丝丝的酒液滑进喉咙,像春天的风裹着花瓣:“算……暂时的。”
陆渐尘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笑,心里突然就踏实了。风把芦叶吹得沙沙响,远处的九华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谷家祖宅的银杏树应该已经黄了吧?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盒,盒身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像谁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船桨划得更快了,波浪推着船往对岸去。兰音靠在陆渐尘肩上,听着秦无双哼的小调——是西城的《折柳曲》,她小时候跟着师父学过。风里飘来芦叶的腥甜,混着秦无双酒壶里的桂香,还有陆渐尘身上的青草味,像把所有的温暖都揉成了团,塞进她怀里。
她突然就想起了灵鳌岛的春天,石磊师兄摘了满筐的桃花,插在她的琴盒上;想起了海边的夜晚,陆渐尘举着萤火虫,说要给她做盏灯;想起了王掌柜的桂花糕,甜得能把眼泪都化了。原来那些她以为已经丢在风里的东西,从来都没走——它们变成了芦叶的风,变成了秦无双的酒,变成了陆渐尘的心跳,一直陪着她往前走。
“阿尘。”她轻声说。陆渐尘低头,鼻尖碰着她的发顶,闻到了她发间的皂角香。“等找到谷家祖宅,我们去看银杏树好不好?”兰音说,手指绞着陆渐尘的衣角,“师父说,银杏树的叶子落下来,像下了一场金雪。”
陆渐尘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贴在自己脸上——他的脸有点烫,像晒了一整天的太阳。“好。”他说,“等找到了,我们就在银杏树下坐一整天,你弹琴,我给你剥橘子。”
秦无双的笑声从前面飘过来:“陆少侠倒会哄人,兰音师妹最爱的就是橘子。”兰音的脸一下子红了,抓起船板上的芦叶,往秦无双背上拍:“要你管!”
船尾的浪花里,映着他们三个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朵开在水上的花。风把芦叶吹得满天飞,有一片落在兰音手心里,她把叶子贴在耳边,听见了远处的流水声,听见了银杏树的沙沙声,听见了师父的声音——“音儿,要笑着走下去啊。”
她笑了,把芦叶放进怀里,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陆渐尘的手放在她腰上,暖得像块炭。秦无双还在哼着《折柳曲》,歌声飘得很远很远,裹着桂香,裹着流水声,裹着所有的希望,往九华山的方向去。
(https://www.mpshu.com/mp/80708/49862224.html)
1秒记住冒泡书屋:www.mp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p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