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骑快马从北军大营方向姗姗奔来。

为首的那位骑手翻身下马：“禀将军，北军营中内应已全部肃清！斩杀十七人，俘虏三十二人，同时营门已闭，不得将令，无法外出。”

金日磾点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好，你去传令各城门守将，对长安城各城门处严加戒备，从现在开始，若没有大将军手令，任何朝臣不得随意出入。”

“是！”下首的羽林卫齐声应和。

金日磾望向东方，天快亮了，他想起霍光的话，“万事不要着急，等他们动了，然后我们再一网打尽。”

现在，长安城内的大网已然收了，但是这一场谋反的最大的鱼，还在城外，还在潼关之外。

经过一日的清理，长安城内基本平定，直到第二日，刘弗陵坐在温室殿，听着大将军霍光的汇报。

“陛下，潼关城大捷，守将李陵生擒燕军前锋大将王平，歼敌两千，俘敌五千，燕王主力尚在百里之外，但其锐气已挫。”

“还有昨日长安城内，叛党已发动，但是几处叛军均已被金将军全部剿灭，一共斩杀四十三人，俘虏六十八人。陛下，只是那盖侯在混战中被杀，而长公主殿下，得知盖侯身死的消息，已于今晨在府中自尽。”

听到前面的消息，刘弗陵还丝毫无波澜，但是在听到自己的姐姐居然自尽了，顿时心如刀绞，虽说她反自己，但毕竟是骨肉相连，刘弗陵的手微微一颤。

不过，刘弗陵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口问道，“大将军，那燕王现在何处？”

“据探子报，燕王得知潼关兵败、长安事泄，正在原地驻扎，似乎是在犹豫，是进是退。”

刘弗陵站起身，语气坚定的开口道，“开弓就没有回头箭，现在想退，晚了！大将军，传朕旨意，朕要御驾亲征。”

霍光大惊，他没想到刘弗陵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这是啥套路。

“陛下不可！战场凶险，陛下万金之躯......”

刘弗陵打断他，“正因朕是万金之躯，才要去，而且燕王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说大将军专权，欺凌幼主，如果朕亲自出现在阵前，哪是朕说不上话，到那个时候，他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的。”

“可是......”霍光还想要阻止刘弗陵的决定。

“没有可是。”刘弗陵的语气斩钉截铁，直接打断霍光的话，“大将军，朕知道你是为朕好，但是有一些事，必须朕亲自去做。”

他走到霍光面前，仰头看着这位辅政大臣，“大将军，你相信朕吗？”

霍光看着这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先帝也曾这样看着他，问，“霍光，你相信朕吗？”

那时他回答，“臣相信。”

现在，他也这样回答，“臣相信。”

刘弗陵笑了，开口道，“大将军，既如此，那你就去准备吧，朕要亲自去会会朕的兄长。”

霍光深深一躬，“臣......遵旨。”

霍光退出殿外，立刻开始布置，陛下御驾亲征，此事可是非同小可，从护卫、仪仗、路线、安全等等各个方面，每一样，他霍光都要考虑周全。

殿内，刘弗陵重新拿出玉匣，这一次，匣子很平静，不烫也不冷。

他打开匣盖，里面的星光缓缓旋转，忽然，星光聚合成一个人形——是他自己，穿着铠甲，骑在马上，人形背后，是万千士兵，旌旗招展。

然后，画面变了。变成另一幅景象：燕王刘旦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但手中拿着一把剑。

最后，画面消散，星光重新旋转，刘弗陵合上匣盖，从这玉匣的星光图当中，他已经知道结局了。

五月三十，长安以东百里，灞桥。

汉军在此扎营，连绵数里，中军大帐前，竖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汉”字，大旗下，则是八岁的刘弗陵身穿特制的小号铠甲，骑在一匹温顺的母马上。

而在他的身边，霍光、金日磾、李陵等将领环伺，身后，是三万精锐汉军，旌旗猎猎。对面，是燕王刘旦的两万燕军，同样也是威风烈烈，显然之前的挫败对他而言影响不大，两军对峙，鸦雀无声。

刘弗陵策马向前，霍光想要阻拦，被他用眼神制止，他独自一人，走到两军阵前的中线。

“皇兄。”他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战场，“朕来了。”

燕军阵中一阵骚动，幽州的许多士兵是第一次见到新上任的大汉小皇帝，没想到他真的敢亲自上阵。

燕王刘旦从阵中走出，他也骑在马上，但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刘弗陵真的会来，更没想到汉军士气如此高昂。

“弗陵，你被霍光蒙蔽了！”刘旦大声呵斥道，“霍光专权，把持朝政，欺凌幼主！为兄起兵，是为了清君侧，还政于你！”

“还政于朕？”刘弗陵笑了，“皇兄，你可知道，这几个月来，朝中大小事务，都是朕与大将军共同商议决定的，大将军从未独断专行。”

“那是他做给你看的！”

“那这个呢？”刘弗陵从怀中取出玉匣，高高举起，“这是父皇留给朕的，父皇说，它能辨忠奸，皇兄，你要不要看看，它如何辨别你的忠奸？”

刘旦脸色一变，他在幽州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玉匣的传闻，说它能发光，能显示异象，但他不信，认为那是霍光弄出来蛊惑人心的把戏。

“弗陵，你不要被这些妖术迷惑！”

“妖术？”刘弗陵打开匣盖。

这一次，玉匣没有发光，也没有显示星光，但从匣中，传出了一个声音——是汉武帝刘彻的声音！

声音很清晰，虽然有些虚弱，但确确实实是先帝的声音：

“朕以长子旦，性情暴戾，难堪大任，故不传位于彼，而择幼子弗陵，弗陵虽幼，但聪慧仁孝，且有霍光等忠臣辅佐，必能守我汉室江山，若旦有异心，当以谋逆论处，绝不姑息！”

全场顿时死寂，两军当中的士兵们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他们的心中，汉武大帝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那是信仰啊。

就连霍光都惊呆了，他可从未听说玉匣能发出声音！这究竟怎么回事？

对面的燕王刘旦更是面如死灰，他听出来了，那确实是父皇的声音，那种语气，那种威严，做不了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喃喃道，还在垂死挣扎。

刘弗陵合上匣盖，看向对面的刘旦，“皇兄，现在你可明白了吗？不是大将军不让朕亲政，是父皇不放心你，父皇知道，若你继位，必会滥杀无辜，祸乱朝纲。”

“皇兄，你此举乃是违背父皇之命，乃是无义之师。诸位燕军的将士们，你们难道也要跟随燕王攻打汉武大帝吗？”

刘弗陵的声音震慑在全场，引得两军战士纷纷侧目。

他看向对面已经慌了神的燕王刘旦，顿了顿，声音转冷接着说道，“皇兄，现在，你还要打吗？”

燕军开始动摇，许多士兵放下兵器，跪倒在地，他们是为“清君侧”而来的，但现在先帝亲口说燕王“难堪大任”，那他们还为什么而战？

眼见这些场景，刘弗陵接着说道，“诸位燕军将士们，若你们放下刀兵，朕可保你们平安回家！”

这时，燕王刘旦看着四周，他的那些士兵们正在崩溃，而他的将领也在犹豫，他知道，自己居然输了，最可笑的是，居然输给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输给了父皇留下的一个匣子。

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疯狂而悲凉，“父皇啊，你偏心，明明我才是长子啊，纵使我有万般不是，可是只有我，只有我才有资格继承你的江山！”

他瞬间便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刘弗陵，“我不服！我不服！”

然后，他策马冲了过来，不是冲向汉军，而是冲向刘弗陵，他要亲手杀了这个弟弟，这个夺走他一切的弟弟。

但有一支箭比他更快，那是金日磾字身后弯弓搭箭，一箭射出，箭矢破空，正中刘旦胸口。

刘旦从马上摔下，重重落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已经不行了，鲜血直流。

刘弗陵策马上前，来到他身边，他下马，蹲下身，看着这个垂死的兄长。

“皇兄......”

刘旦看着他，眼神复杂，双眼瞪着他，那眼神中有怨恨，有不甘，有嫉妒，但最后，也有一丝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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