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熙款款走近，目光掠过柜台上那款雾霾蓝的鳄鱼皮包，笑容温婉依旧：“澄澄，你也看上这款了？”

“嗯，觉得挺好看的。”陈澄点点头，诚实地补充道：“就是有点贵，还在纠结。”

“还好吧。”林明熙轻轻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轻描淡写：“也只是一个包的价格而已。”

她转向旁边的柜姐，递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自然地转向陈澄：“喜欢就拿下，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陈澄连忙摆手：“真的不用，明熙。”

“跟我客气什么。”林明熙的语气坚持，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熟稔：“大哥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不少，买这个绰绰有余。”

她说着，目光随意地扫过展柜，又指了指旁边另一款颜色更亮丽的限量款手袋，对柜姐吩咐道：“这个也一起包起来吧。”

“明熙，真的不用……”陈澄还想阻拦。

林明熙却已从自己精致的手包里抽出了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动作优雅地递给柜姐，脸上是惯有的从容微笑。

柜姐双手接过卡，在POS机上熟练操作。

然而，几秒钟后，她脸上职业化的笑容微微一滞，抬头看向林明熙，语气带着些许尴尬：“林小姐，这张卡显示交易额度受限，暂时无法完成支付。”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林明熙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难堪。

早晨周时序在办公室里那些冰冷的话语，毫无预兆地在她耳边响起。

她没想到，大哥竟然真的如此决绝，说到做到，甚至没有给她一天缓冲的时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明熙勉强维持着表情的镇定，迅速从包里又翻出另一张卡——

这是徐渡的工资卡，为了表示诚意和信任，婚后交给她保管的。

“用这张试试。”她的声音比刚才急促了些许。

就在柜姐准备接过那张卡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先一步伸了过来，指间夹着一张低调的黑色卡片，边缘泛着特殊的金属光泽。

“用这张吧。”陈澄的声音轻柔，将卡片递给柜姐，同时对林明熙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明熙，真的不用你破费，我自己来就好，正好大哥给了我这个。”

那张特殊的黑卡被轻轻刷过，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响起。

林明熙看着陈澄平静地接过包装精美的两个袋子，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闷的厉害。

她精心维持的体面，在陈澄这张轻飘飘的副卡面前，碎得如此彻底。

“我把钱转给你。”林明熙飞快地夺回徐渡的工资卡，操作手机，很快，陈澄的手机传来一声清晰的到账提示音。

“明熙，你……”陈澄看着她近乎仓促的动作，还想说什么。

“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林明熙打断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便匆匆转身离开了店面。

陈澄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机里多出的那笔巨额转账，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黎纯也在这时候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问：“请问这位周太太，这种高消费感觉怎么样呀？”

“周太太”三个字让陈澄心头莫名一跳，脸颊微热，但看着黎纯促狭的笑容，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实话很爽。”

但她的笑容很快又染上一丝迷茫：“可是，总有种踩在云上，不太真实的感觉，纯纯，我也想送大哥一个礼物，好不好？”

“当然好啊！”黎纯大力支持：“礼尚往来嘛！走，妹妹陪你挑！”

两个人又在商场里逛了很久，陈澄最终在一家顶级男士用品专卖店，选中了一条深蓝色的暗纹领带，质地考究，设计简约中透着不凡的品味。

价格同样不菲，但这一次，她刷卡时的心态却坦然了许多。

傍晚，周家老宅。

周时序比预期回来得更早一些，他刚踏入客厅，便闻到了一阵家常菜的香气。

陈澄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到他，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大哥，你回来啦，正好，饭菜刚准备好。”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依旧是她努力下的成果，卖相比上次进步了些。

周时序坐下，陈澄便殷勤地给他盛汤夹菜，眼神时不时瞟向他，带着点忐忑和期待。

“大哥，尝尝这个虾仁，我今天炒得好像比上次好一点……”她小声说着，像个等待表扬的学生。

周时序很给面子地每样都尝了，确实比上次有进步，他放下筷子，看向对面坐立不安的小女人：“今天怎么想起下厨了？”

“就想做嘛。”陈澄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更低了些：“那个大哥，我今天下午，和纯纯去逛街了。”

“嗯。”周时序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然后，我买了个包。”陈澄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他的神色，又迅速垂下：“还有遇到了明熙，她也看中了一个，后来我就两个一起付了，两个包加起来，差不多花了快二十万。”

她说完，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周时序。

虽然他说过副卡随便刷，但这么大一笔消费，她心里还是没底。

周时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

陈澄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声音更小了，带着点自我检讨的意味：“我是不是花钱有点太大手大脚了？那个包其实也不是非买不可，我就是一时……”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周时序忽然轻笑了一声。

听到笑声，陈澄怔怔地抬眼，看向他。

周时序的唇角确实噙着一抹极淡的弧度，他看着陈澄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工作带来的冷冽也化开了，被近乎纵容的情绪取代。

“陈澄。”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让她心跳莫名加速的力量：“你是我妻子。”

他顿了顿，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花我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且。”他看着她骤然睁圆的杏眼，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语气里染上了一种愉悦：“你花得越多，我反而越高兴。”

陈澄彻底愣住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挣脱出来。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向四肢百骸。

周时序将她这副呆住的模样尽收眼底，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筷她炒的青菜，味道普通，他却吃得认真。

晚餐在一种微妙而甜蜜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陈澄想起自己准备的礼物，心跳又漏了一拍。

她磨磨蹭蹭地跟着周时序上了楼，在走进卧室前，终于鼓足勇气，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那个精心包装的长方形丝绒盒子。

“大哥。”她叫住正要走向书房的周时序，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这个……送给你。”

周时序停下脚步，转身，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个深蓝色的盒子上，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陈澄将盒子递过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解释：“今天逛街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谢谢你给我的卡。”

周时序接过盒子，指尖触碰到丝绒细腻的质感，他打开盒盖，那条深蓝色的领带静静躺在里面。

他拿起领带，指腹摩挲过上面精细的暗纹。

这不是他惯常使用的某个顶级定制品牌，但品味不错，质感上乘。

更重要的是，这是她买的。

“谢谢。”他抬眸，看向脸颊绯红的陈澄，声音比刚才更温和了些：“我很喜欢。”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陈澄心里那朵不安的小花瞬间怒放，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盈满了喜悦：“真的吗？”

“嗯。”周时序肯定地点头，将领带温柔地放回盒子，看着她，神色认真道：“我会好好珍惜，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

陈澄强忍着心里的跳动，连忙摇了摇头，在他含笑的注视下，转身就准备离开，但是刚走没两步，又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神色难掩忐忑说：“大哥，我等你。”

随着她这句话说完，就看到周时序轻轻扬了下眉，意味深长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低声应道：“好。”

陈澄迎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她刚才那句话好像暗示性还挺明显的……

都是成年人，他一定听懂了。

想到这一幕，陈澄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了，脑海里更是回忆的都是昨晚戛然而止的那个吻……

今晚会继续吗？她既忐忑又期待。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林明熙回到公寓，刚推开门，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徐渡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手机，屏幕亮着，正是银行的转账通知短信。

他抬起头，看向林明熙，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崭新的价格不菲的包上，眉头紧紧蹙起。

“明熙。”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维持着平静：“你刚才……转出去十万块钱，干什么用了？”

林明熙正在换鞋，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新包随手放在玄关柜上，语气很是随意：“买了个包的怎么了？”

徐渡看着她随意的态度，又看了看那个显然价值远超十万的奢侈品手袋，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终于有些压不住：“明熙，家里你的包已经有很多了吧？这个，真的有必要吗？”

林明熙猛地转过身，脸上温婉的面具出现了裂痕，眼神冷沉地看向徐渡：“徐渡，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花你的钱，还需要经过你批准了吗？我以前在家的时候，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大哥从来不会多问一句！”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委屈和控诉，将白天在商场和周时序那里受的气，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徐渡的脸色白了白，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林明熙面前，试图握住她的手，语气放软：“明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现在结婚了，是一个小家了，未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规划，我的工资或许不能像周总那样让你随心所欲，但我会努力，让你过得好，只是这样一下子……开销确实有点大。”

他尽量说得委婉，眼底却带着疲惫和压力。

那十万块，几乎是他几个月的积蓄。

他从前哪怕是和陈澄在一起的时候，陈澄也一直都很懂事，每次他只要买一点贵重的东西，陈澄就会心疼他，让他退掉，下次不要再买了。

林明熙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胸口剧烈起伏。

她知道徐渡说得有道理，可那份与陈澄对比之下产生的巨大落差感，那份失去周家无限度供养后的惶惑不安，让她根本无法平静接受现实。

“我会想办法的。”她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不想再继续这个让她难堪的话题：“工作上的事，我也会再跟大哥说，到时候你的工资也会提升上来。”

徐渡看着她倔强而脆弱的侧影，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而明熙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身份和生活方式里，没有完全走出来。

他默默地转身，走向厨房，声音有些低沉：“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林明熙站在原地，听着厨房传来的细微响动，看着玄关柜上那个孤零零的用徐渡积蓄和她的难堪换来的新包，再想起陈澄刷卡时那份自然坦荡，只觉得心里愈发的酸涩。

她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就是感觉到委屈。

夜色笼罩着两处居所，一室暖光温馨，一室冷清滞涩。

命运的齿轮在阴差阳错间推着所有人，走向各自未知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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