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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书房里熟睡的侧脸


时间,在书房这片被灯光、寂静和沉重呼吸声所笼罩的、奇异的静谧空间里,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彻底停滞。罗梓就那样,僵硬地坐在沙发旁柔软的地毯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却无法从那张被高烧和疲惫折磨得失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惊人脆弱的脸庞上移开。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如此毫无防备地,观察韩晓。没有那身代表权力和距离的、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裙,没有一丝不苟的精致妆容,没有拒人**里之外的冰冷气场。她只是那样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他匆忙找来的、厚实的羊绒毯,整个人陷在一片柔软的灰色阴影中,像一只在风暴中折断了羽翼、精疲力尽、只能躲进临时巢穴里瑟瑟发抖的、美丽的鸟儿。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但那抹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似乎因为服下了退烧药,又经过了毯子的包裹,而稍微褪去了一些,只留下脸颊上两团浅浅的、近乎透明的粉色,反而衬得那肌肤更加脆弱易碎。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他用干净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擦拭了几次后,也暂时不再沁出。干裂的嘴唇,在刚才喝过水后,稍微湿润了一些,但依旧能看到细微的、因为脱水而起的皮屑。

她的眉头,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紧锁着,但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即使在昏沉的睡梦中,那些沉重如山的压力、错综复杂的算计、和未解的危机,依旧如同鬼魅,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得到片刻真正的安宁。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疲惫的、沾了水的小扇子,沉沉地覆盖下来,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淡淡的、不安的阴影。偶尔,那睫毛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带动眼睑下细微的、快速的转动,仿佛在梦境中经历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快速变幻的场景。

她的呼吸,比刚才平稳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般的沉重和滚烫,渐渐变得绵长、均匀,带着退烧药起效后、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的节奏。只是,偶尔,在呼吸的间隙,还是会有一两声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咳嗽,从她喉咙深处溢出,仿佛连沉睡都无法完全摆脱那侵入肺腑的不适。每当这时,她的眉头就会蹙得更紧一些,身体也会在毯子下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一下,仿佛想要将自己藏得更深,躲避那来自身体内部的、无名的痛苦。

罗梓的心,就随着那细微的咳嗽和蹙眉,一次次地被揪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这样笨拙地、无声地守在一旁。他不敢再轻易触碰她,怕惊扰了她难得的、或许极其珍贵的睡眠。他只能那样看着,用目光,一遍遍地、贪婪而又带着巨大惶恐地,描摹着她沉睡的侧脸轮廓。

灯光从侧面打来,为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而虚幻的光晕。她的鼻梁挺直而秀气,线条清晰,即使在病中,也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骨子里的骄傲。嘴唇的弧度,卸下了平日的冰冷和紧绷,微微抿着,显出一种孩子气的、甚至带着一丝委屈的倔强。下巴的线条,精致而小巧,此刻埋在柔软的羊绒毯边缘,更显得楚楚可怜。几缕被汗水濡湿的、深栗色的碎发,不听话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线条优美的脖颈上,随着她绵长的呼吸,偶尔轻微地拂动一下,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诱惑。

她睡得很沉,很安静。除了那偶尔的、细微的蹙眉和咳嗽,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整个身体,都深深地陷在沙发的柔软怀抱和厚实毯子的包裹之中,显得那么小,那么单薄,与这间宽敞、冰冷、充满了权力象征和厚重文件的书房,形成了极其鲜明、也极其令人心酸的对比。

罗梓看着看着,心中那翻腾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凝滞的、冰凉的温柔,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

原来,她也会生病,也会脆弱,也会累到倒下。

原来,那个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在书房里冷静布局、在风暴中独自挺立的、看似无所不能的“铁娘子”韩晓,剥开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内里,也只是一个会发烧、会咳嗽、会在睡梦中无意识蹙眉的、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原来,那些他曾经仰望、畏惧、甚至怨恨的、属于她的强大、冷静和掌控一切,并非与生俱来,而是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透支的健康、和独自吞咽的孤独与压力,一点点、血淋淋地浇筑、打磨出来的、沉重的铠甲。

而她,此刻,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褪下了这身沉重的铠甲,露出了底下那从未示人的、柔软而疲惫的真实内里。以一种毫无防备的、甚至可以说是“被迫”的姿态,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了他这个曾经被她掌控、如今却因一句“我相信你”而与她命运诡异纠缠的、最意想不到的人面前。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窃喜,不是得意,而是一种更加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责任感,和一种……尖锐的、混合着心疼、愧疚和某种难以名状悸动的刺痛。

他凭什么坐在这里,窥见她这份不为人知的脆弱?他有什么资格,在她最需要休息和安宁的时刻,像个闯入者一样,闯入这片只属于她的、最后的私密领地?

可他又无法离开。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她的状况,不仅仅是因为怕她醒来无人照料,更是因为……心底深处,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也无力抗拒的力量,将他牢牢地钉在了这里,钉在了她身边。仿佛只有这样守着她,看着她均匀的呼吸,确认她暂时安好,他那颗因为连日来的恐惧、冤屈、压力和那复杂情感冲击而一直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才能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冰凉的慰藉和安定。

时间,依旧在无声地流淌。窗外,夜色愈发浓重,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模糊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城市噪音。书房里,只有灯光,呼吸,和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一小时。罗梓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开始发麻、僵硬。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活动了一下脚踝,生怕发出任何声响,惊动了沙发上沉睡的人。

就在这时,韩晓忽然在睡梦中,极其轻微地、含糊地,呢喃了一句什么。

声音很轻,很模糊,几乎只是气流穿过干涩喉咙时发出的、无意义的音节。但罗梓却因为全神贯注,捕捉到了。

他心脏猛地一跳,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想要听清。

韩晓没有再出声,只是眉头似乎又蹙紧了一些,仿佛在梦中遇到了什么让她感到困扰或不安的事情。她的嘴唇,又微微动了动,这一次,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但依旧含糊不清,仿佛是在抗拒,又像是在……呼唤?

罗梓努力分辨,却只能捕捉到几个破碎的、不成词的音节。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那样悬着心,等待着。

然而,韩晓似乎只是无意识的梦呓,并没有真的醒来。她的呼吸,再次恢复了平稳绵长,眉头也慢慢舒展开了一些,仿佛梦中的困扰暂时过去了。

罗梓松了口气,身体重新靠回沙发边缘。但心中,却因为刚才那两声模糊的梦呓,而掀起了新的波澜。她在梦中,会梦到什么?是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和会议?是董事会里那些虎视眈眈的面孔?是“坤叔”和陈永坤阴冷的威胁?还是……别的,更加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心事?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停止这些无谓的、甚至可以说是冒犯的揣测。他没有任何权利,去探究她的梦境和内心。他能做的,只是在这里守着,确保她的安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罗梓注意到,韩晓似乎因为毯子裹得太严实,加上退烧后身体开始微微出汗,而感觉有些热了。她的额头上,又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晶莹的汗珠。她的手,也无意识地从毯子下伸了出来,搭在了沙发边缘,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尖泛着淡淡的、病后的粉白色。

罗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最轻柔的动作,将盖在她身上的羊绒毯,往下拉了拉,让她的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能稍微透透气。然后,他又起身,去盥洗室,用温水浸湿了一条干净柔软的小毛巾,拧到半干,走回来,再次单膝跪下,用那微湿的、温热的毛巾,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额头、脖颈和手背上沁出的薄汗。

他的动作,笨拙,生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没有照顾过别人,更别提是照顾韩晓这样的人。他怕自己弄疼了她,怕自己动作太粗鲁惊扰了她,怕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多余而可笑的。

但韩晓似乎并未被惊扰。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过皮肤时,她的眉头似乎反而舒展得更开了一些,甚至还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朝着毛巾传来的、舒适的温度方向,微微偏了偏头,像一只在睡梦中被安抚的小猫。

这个细微的、依赖般的动作,让罗梓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他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更加轻柔,更加缓慢,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擦拭完汗,他又去换了一盆温水,将毛巾重新浸湿、拧干,然后轻轻地敷在了她的额头上,希望能帮她缓解一些高烧后的不适和头痛。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回地毯上,继续他那无声的、漫长的守候。

夜,越来越深。书房里的灯光,似乎也因为夜深,而显得更加柔和、更加静谧。罗梓感到一阵阵浓重的倦意,如同潮水般袭来。他已经连续多日精神紧绷,睡眠严重不足,此刻在这片相对安全、安静,又充满了她平稳呼吸声的空间里,身体和精神的极度疲惫,终于开始不受控制地反扑。

他强撑着,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试图用疼痛来驱散睡意。他不能睡,他必须守着她,万一她夜里又烧起来,或者有什么需要……

然而,意志力终究敌不过生理的极限。不知何时,他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头也一点一点地,开始往下沉。他猛地惊醒,用力甩了甩头,坐直身体,但没过多久,那沉重的倦意,又再次如同温柔而不可抗拒的潮水,将他缓缓淹没。

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慢慢地、不由自主地,朝着沙发边缘滑倒。最终,他的上半身,轻轻地、靠在了沙发那柔软而结实的扶手上,头则无力地、搁在了自己弯曲的手臂上。他就以这样一个极不舒服、却也无力改变的姿势,陷入了半昏睡、半清醒的混沌状态。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最后看到的,是韩晓那在柔和灯光下、安静熟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温柔的阴影。微微蹙起的眉头,已经彻底舒展开来,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孩童般的、毫无防备的宁静。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翕动。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后,又被体温烘干,呈现出一种自然微卷的弧度,柔柔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

她的睡颜,褪去了所有白日的锋利、冰冷、算计和疲惫,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惊人的、甚至带着一丝圣洁感的美丽和脆弱。像一幅被时光遗忘的、珍贵的古典油画,又像一场遥不可及、却在此刻真实降临的、易碎的梦境。

罗梓就在这最后的、朦胧的视觉印象和鼻腔中萦绕的、她身上那股混合了退烧药微苦、羊绒毯洁净气息、以及一丝独属于她的、清冷雪松尾调的、复杂而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彻底失去了意识,沉入了无边无际的、疲惫而黑暗的睡眠之中。

书房里,一片寂静。

灯光柔和地笼罩着沙发上沉睡的女人,和沙发边地毯上、以极其别扭的姿势、靠着她所在沙发扶手、同样陷入沉睡的年轻男人。

窗外的夜空,墨蓝如洗,几颗寒星,寂寥地闪烁着。

远处,城市沉睡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

而在这座巨大、奢华、却冰冷如同堡垒的别墅深处,在这间充满了权力秘密和无形硝烟的书房里,一个关于脆弱、守护、无声靠近和界限模糊的夜晚,就在这片奇异的、静谧的、仿佛被时间遗忘的时空里,悄然流逝。

没有人打扰,没有电话响起,没有危机降临。

只有两个在命运风暴中被迫绑在一起、彼此提防、彼此依赖、又在此刻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和一场笨拙的守护,而意外地、短暂地、卸下了所有心防和伪装的人,在这片私密的、温暖的、与世隔绝的光晕中,沉睡着,依靠着,共同抵御着窗外那无边的、冰冷的黑夜,和那尚未可知的、更加凶险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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