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官制要完善，地方也不例外。

    在争取到对部务官员的否决权和罢免权后，一直对吏部有很大影响力的次辅杨景辰道：

    “按照朝廷制度，地方督抚由大臣廷推。”

    “左右布政使和按察使，由三品以上官会举，如今也是廷推。”

    “现在地方又增设都护使，臣以为应当廷推。”

    “各司属官任命，应当同部务官员一样经过内阁批准，方便在地方落实政策。”

    这是必要举措，因为朱由检想用都护司取代都司，平衡三司权力。都护使的选拔，自然也该和布按两司相同。

    不过因为都护司事务的专业性，朱由检考虑之后说道：

    “都护使的选拔，由兵部和枢密院、五府提出候选人，大臣从中廷推。”

    “按察使由刑部、都察院、大理院这三法司提出候选人，大臣从中廷推。”

    “左右布政使由兵部之外的五部提出候选人，大臣从中廷推。”

    “布政司、按察司、都护司的官员，如参政、参事、参议，还有按察副使、按察佥事、都尉校尉，则由以上部门部推。”

    “内阁对三司官员同样有否决权和罢免权，如同部务官员任命。”

    答应了杨景辰的请求，同时强调道：

    “朝堂大臣和地方督抚的候选人名单，必须经过朕批准。”

    “每位候选人都应公示，科道官员检举。”

    “还有朝廷官员应和地方官员交流，以两成为最低比例。”

    “这次换届之后，朝廷五品以上官员、尤其是三品以上大臣，至少要有两成大臣出自地方。”

    “要给地方官员上升的空间，不可打压歧视他们。”

    这是朱由检早就想做的，前面他在廷推大臣时，就特意提拔了张延登等地方官员。

    但是这个比例还不够，朝堂上出身地方的大臣数量还是少了些。

    为了让更多了解地方的官员迈入朝堂，朱由检强制规定了两成的最低比例。

    这损害的自然是京官的利益。

    他们本以为增设三四品部务官员后，提高了升官机会。

    哪想到要面临地方官员的竞争，要让出两成名额给他们。

    吏部尚书郭允厚询问道：

    “陛下，什么是地方官？”

    “是曾经担任过地方官员，还是上一届是地方官？”

    如果是前一个，郭允厚也可以说自己是地方官员出身，他曾做过知县。

    如果是后一个，那就意味着目前在地方的官员要被提拔上来很多人。

    朱由检把比例规定的这么低，当然是选择后一个，他说道：

    “上一届整个任期都在地方的，方可算作地方官员。”

    “要加强朝廷和地方官员的交流，朝廷要多为地方输送人材。”

    “京官去地方任职前，都要在太学行政学院培训，并且把学到的知识向地方官员宣讲，讲解朝廷措施。”

    “这样才能更好地施政，把朝廷政策落实下去。”

    这是朱由检命锦衣卫调查，所发现的问题。

    他察觉自己在朝堂上说服群臣还不够，很多地方官员不知道朝廷政策出台的原因。他们只觉得满脑袋雾水，落实也不积极。

    很多在京城成为官员共识的东西，地方官员根本就不知道。

    甚至有些地方连报纸都很少，根本不知道多少京城的消息。

    在这种状态下，地方官员的保守就不奇怪了。甚至一些庸碌的地方官，根本不向下传达朝廷的政策。

    加强京官和地方官的交流，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朝堂上的京官被朱由检清理了几遍，基本都是支持重制礼乐的，至少对此不反对。

    朱由检需要他们去地方宣讲，促进地方改变。

    为了提高京官下地方的积极性，朱由检道：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以后朝堂大臣、地方督抚，至少要有十年以上地方任职经历，最好做过知府知县。”

    “翰林院因为其特殊性，允许以翰林身份兼职地方官员。其他官员必须完全下地方十年以上，方可成为大臣。”

    这个要求，让朝堂上很多官员如丧考妣。

    能在京城舒舒服服地待着，谁愿意去下地方？

    但是现在不行了，只要有心成为大臣，那就必须有地方经历。

    他们不想去地方也得去，成为一名宦游人。

    吏部尚书郭允厚作为官吏之长，不得不为他们说话，提醒皇帝道：

    “陛下，京城三年一次换届，地方则是每年有三分之一省份换届。”

    “如果只从恰逢换届的省份选拔官员，对其他省份不公。”

    “如果从这些省份选拔，职位关联变动，换届会很麻烦。”

    每一个职位的变动，都会牵连到一大批官员。

    正在换届的省份还好说，不该换届的省份，如果被朝廷调动官员，会因此带来混乱。

    朱由检皱了皱眉，感觉这件事情的确有些麻烦。

    先前他为了地方稳定考虑，每年只更换三分之一省份的官员。

    现在轮到朝廷换届了，又要把朝廷官员和地方官员交流。不该换届的地方不宜大动，那些地方的官员难以升到朝廷，自然会很不满。

    尤其是按现在的制度，以后和朝廷换届时间一致的，就是那几个省份。他们在换届时间上的优势将会一直累积，诞生更多的朝廷官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朱由检思考之后说道：

    “以后地方换届时间统一，和朝廷换届时间一致。”

    “众卿觉得如何？”

    这显然是一件大事，对地方会带来很大冲击。

    先前地方换届时间之所以不统一，就是因为朝廷担心地方产生混乱。

    现在要把朝廷和地方的换届时间统一，自然更让人不安。

    万一在换届时恰好发生大事怎么办？朝廷和地方如何应对？

    很多臣子对此表示反对，认为不应该把换届时间统一。

    还是袁可立想到了皇帝为何把自己留任，出主意道：

    “臣以为每年换届三分之一地方，可以改为换届三司之一。”

    “例如都护司，臣以为可以延迟到明年换届，保障地方安稳。”

    这得到了一些官员认同，但是也存在问题，杨嗣昌道：

    “这样枢密院的换届，也要推迟到明年。”

    “不然枢密院从地方调人，仍旧要大规模更换地方都护司官员。”

    问题牵连到上面了，变成了要不要推迟枢密院换届。

    朱由检思虑之后，觉得应该要，他说道：

    “地方是否稳定，主要看军政两方面。”

    “政务官员换届，不宜和军务官员换届同时，避免军政一起发生混乱。”

    “这样万一政务官员换届出现乱子，军务官员就可按制度实施戒严。”

    “以后枢密院和都护司换届时间，向后推迟一年。”

    “明年八月选官，再做这件事情。”

    这让一些人感到失望，尤其是盯着海军部长一职的孙元化。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失落了，因为兵部官员还是在这次换届时换——

    海军部长喻安性被列为兵部侍郎候选人，负责海军军政。同他竞争的是登莱巡抚孙国祯，因为跨海支援辽东的功绩，列入兵部侍郎候选。

    这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朝堂上要讨论的，是三司之中的都护司换届时间延迟，布政司和按察司换届时间要不要分开？

    如果把按察司换届时间延后，那么都察院、大理院的换届，就要同样延迟到后面。

    朱由检考虑之后，觉得一起换问题不大，但是不能让监察官员稳定下来，他决定道：

    “按察司负责刑名和监察，为了防止和地方官吏沆瀣一气，应该每年更换一部分人员。”

    “换届的比例就定为不超过一半，接下来三年每年更换一两成人员。”

    “这些人选就由三法司提交名单，内阁推选确定，监督地方对朝廷政策的执行。”

    内阁诸公极为惊喜，又掌握了督促地方的一把利剑。

    而且还能用这些人弹劾落实朝廷政策不积极的地方官员，极大地增强朝廷的权威。

    比较独立的大理院和地方法院，则被确定为和地方主官一起换届，地方主官有否决和弹劾的权力——

    这是因为审判断案的事情，是以前知县的主要工作。

    现在朝廷制度改变了，仍旧有很多人把知县视为青天大老爷，前往县衙报案。

    很多法院就在县衙里，根本没有分离。知县插手审判的事情屡有发生，甚至出现严重冲突。

    基于这种现状，朝廷只能确定县法官必须尊重知县，在遵守礼法的前提下，按知县意志断案。

    法官实际是知县在刑名上的助手，以后才能讲审判独立。

    如此一来，两个衙门的换届必须同时，甚至知县还能挑选契合自己的县法官一同上任。

    地方政务官员的换届时间被统一，和朝廷换届时间一样。朝堂上的大臣，也主要出自政务官员。

    朱由检对这个换届安排还解释道：

    “将来议会成立后，朝廷户部尚书、地方政府主官，要向议会做报告，把前一年做的事情说一遍，尤其是财政收支和预算决算。”

    “议会议员是六年一届，每三年更换一半。”

    “这个更换的时间，要和换届时间统一。”

    “争取在每年九月召开县议会、十月召开府议会、年底召开省议会，来年三月在京城开国会。”

    “每年至少召开一次全体大会，审查工作报告和预算执行情况，对一些法案做表决。”

    这个说法，受到群臣欢迎。

    他们都期待议会成立，同时也不希望议会成立后换届时间还要改。

    现在预先制定相关制度，皇帝的做法让他们很称赞。

    不过，为了稳定考虑，大学士成基命建议道：

    “地方布政司官员要更换，按察司也要换一半。”

    “虽有都护司换届时间延后，却仍有可能让地方产生不安。”

    “臣以为换届之时，地方督抚应尽量留任，在换届时更换不超过一半。”

    这个提议，得到朝堂大臣认可，他们不想地方督抚大规模进入朝廷当大臣。

    尤其是九卿，因为在非换届期间更换督抚，按制度是由九卿廷推，他们更有发言权。

    所以他们巴不得督抚在换届时少换些，等到之后三年需要更换时，他们可以推荐自己喜欢的官员。

    朱由检同样如此，因为九卿廷推他的发言权更大，不像大臣廷推，在朝堂大臣熟悉他的玩法后，他已经越来越难以操纵人选。

    成基命这个提议，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在和群臣达成一致后，他很快规定督抚和按察司一样，换届时更换比例不超过一半。以后如有必要，再由九卿廷推临时更换。

    这样一个个衙门算下来，朝廷和地方的换届时间终于确定了。

    相比全部都按三年一届更换，这次换届会留任军事官员和一半监察官员，任务量少了许多。

    但是这么多大臣的更换，仍旧有很多困难。

    例如换届的先后次序，就有很多争论。

    现在的朝堂大臣自然是希望新一届大臣由他们廷推，包括九卿和阁臣。

    有希望成为大臣、现在却不是的，自然希望先廷推出大臣，再由这些大臣，廷推出九卿和阁臣。

    两方还都希望掌握部推，获得中高层官员的任命权。

    吵吵嚷嚷之下，朱由检决定道：

    “先由这一届的大臣，廷推出九卿和阁臣。”

    “然后新一届九卿和阁臣，提出施政方案，按方案要求选拔卿相可以决定的官员。”

    “例如内阁能确定的部务官员、九卿能推举的监察官员，都可以率先定下来。”

    “确保新一届官员，落实朝廷的施政方案。”

    在这个安排下，九卿和阁臣，获得了换届的主导权。

    凡是他们能插手的职位，都可以率先得到安排。

    然后才会推举其他官员，再由新一届朝廷大臣，廷推只能由廷推决定的职位。

    所以，新一届九卿和大学士，权力会非常大，也非常受到关注。

    在大学士基本确定的情况下，群臣希望九卿能尽快定下来。

    朱由检因为不知这样大规模的换届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最终决定按群臣的提议，把本次换届提前到六月开始，确定九卿和大学士之后，由他们主持安排。(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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