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栈的夜静得能听见荷花舒展花瓣的声音，陆渐尘把写给石磊的信压在枕头底下时，兰音的耳坠突然发出尖细的嗡鸣——那声音像钢针划在瓷片上，刺得人耳鼓发疼。他猛地转身，只见兰音攥着乌木杖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着青白，耳坠上的银铃撞在一起，比昨夜矿洞的符纹震荡更剧烈。

“阿尘……有东西在往这儿来。”兰音的鼻尖动了动，眉峰拧成结，“是蛊——比矿洞的火蛊更凶，它在召引周围的虫蚁。”她的乌木杖往地上一顿，罗盘指针疯了似的转，最后“咔嗒”一声钉死在正西方向——那是西湖的方向。

陆渐尘几步跨到窗边，刚掀开窗帘，一股腐腥气就涌进来，像泡烂的死鱼混着硫磺。月光下的西湖水面泛着诡异的黑，无数细小的黑点正从水里爬出来：蚂蚁、蟑螂、甚至是指甲盖大的潮虫，密密麻麻叠成一片，顺着青石板路往归云栈爬来。最前头的是一只赤红色的甲虫，足有成人拳头大，背上的壳刻着扭曲的咒纹，绿眼睛像两盏小灯，每动一下，周围的虫群就往前涌一截。

“是蛊王！”兰音的声音里带着颤，“东岛用活人生养的，专门操控蛊虫——它在找我体内的火蛊，要把两种蛊融合成‘子母蛊’！”她抓起桌上的天心草，嚼碎了咽下去，可喉咙刚动，就咳出一口带血的痰——血是黑的，像掺了墨。

陆渐尘的眉心瞬间浮起淡金色纹路，青冥剑“唰”地出鞘，红光劈碎了窗台的木沿：“别怕，我挡着它！”他刚要冲出去，兰音却拽住他的衣角，乌木杖的磁石吸住窗沿的铁钩，“叮”的一声弹出三根银针：“不能硬拼！蛊王的壳比精钢还硬，它的触须能放蛊毒——你引开虫群，我用‘周流八劲’困它！”

虫群已经爬到了楼下，密密麻麻的触须敲着门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陆渐尘挥剑劈出一道红光，砍断了爬上门缝的一串潮虫，火星溅在虫壳上，发出焦糊味。兰音摸着窗台的青石板，指尖泛起淡绿色的光——是“木”劲，她要引动楼下的柳树藤条缠住虫群。可她刚念出半个口诀，胸口突然一阵闷痛，一口黑血喷在乌木杖上，罗盘的蓝光瞬间暗了下去。

“兰音！”陆渐尘扶住她，掌心的内力顺着她的后颈往经脉里钻，却像撞在一团火上——她体内的火蛊被蛊王引动，正沿着血管往心脏爬，皮肤下能看见细细的红纹，像游动的火蛇。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当”的一声剑鸣——是周烈！他穿着藏青劲装，酒葫芦挂在腰间，剑鞘上的“风雨”二字闪着寒光，正挥剑劈向蛊王：“秦楼主说你们有危险，让我连夜赶过来！”他的剑很快，像一道青色的闪电，砍在蛊王的触须上，溅起一团黑血。蛊王吃痛，发出尖锐的嘶鸣，周围的虫群突然转向，往周烈身上扑去。

“喝！”周烈抓起酒葫芦，泼出一团带火的酒——酒里掺了硫磺，烧得虫群“噼里啪啦”响，冒出刺鼻的浓烟。陆渐尘趁机抱起兰音往楼下跑，青冥剑的红光扫开一条路，可蛊王的速度更快，它展开翅膀，像块烧红的砖一样撞过来，陆渐尘只能用剑背挡住，手臂震得发麻，眉心的金色纹路更亮了。

“阿尘，用‘地火’！”兰音趴在他肩上，气息微弱，“蛊王怕火——引动地面的阳气！”陆渐尘咬咬牙，把内力往脚下逼，青石板突然变得滚烫，裂缝里冒出红色的热气——是他用血脉之力引动的地火！蛊王的翅膀碰到热气，立刻冒出焦烟，它尖叫着往后退，却被周烈的剑刺中了腹部，黑血喷了一地。

就在这时，蛊王突然转过身子，绿眼睛盯着兰音，尾巴喷出一团紫色的雾——是蛊毒！陆渐尘想都没想，把兰音护在怀里，自己后背接了这团雾，皮肤瞬间起了一串水疱，疼得他龇牙咧嘴。兰音摸出腰间的银针，往他后颈扎了一下，逼出一点黑血：“别吸气——这毒能蚀心！”

周烈的剑再次劈下，砍断了蛊王的一条腿。蛊王终于怕了，扑棱着翅膀往西湖飞去，虫群没了指挥，立刻散成一团，被周烈的火烧得干干净净。归云栈的老板裹着被子跑出来，看见满地的虫尸，腿一软坐在地上：“我的老天爷……这是遭了什么灾啊？”

陆渐尘把兰音抱回房间，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乌青，手心里的天心草渣子都被冷汗浸化了。周烈蹲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脉，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蛊王的毒渗进她经脉了，天心草没用——得去风雨楼找秦楼主，她有‘冰蚕蛊’能克子母蛊！”

陆渐尘的后背还在疼，他攥着兰音的手，指节发白：“现在就走？”周烈点头，抓起桌上的青冥剑递给他：“秦楼主在苏州的分舵，连夜赶过去，天亮能到。”他顿了顿，又补充，“东岛这次是下了狠手——蛊王是吴先生养的，他要兰音的‘周流八劲’来养蛊，千万别让他们得手。”

兰音迷迷糊糊醒过来，抓住陆渐尘的袖口：“阿尘……别去西湖了……”她的声音像蚊子叫，“我怕……再也看不到月亮……”陆渐尘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哆嗦：“不会的。等治好你，我们去看遍天下的月亮——西湖的、昆仑的、东海的，都看。”

窗外的乌云散了，月亮又露出来，可月光里还带着蛊的腥气。陆渐尘把兰音抱起来，周烈提着剑走在前面，三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顺着青石板路往苏州的方向去。风里还飘着荷香，可没人有心情闻——蛊王虽然走了，但更毒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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