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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信任危机的第一次考验


那间刚刚还弥漫着决策与方案讨论气息的小型会议室,在韩晓那句冰冷、清晰、不容置疑的指令下达,并带领着李维和其他几位高管鱼贯而出后,瞬间变得如同被遗弃的古墓,空旷、死寂,只剩下罗梓一个人,僵坐在长桌末端那张冰冷的椅子上。窗外明亮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如同囚笼栅栏般的光影,也将他此刻苍白、僵硬、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切割得支离破碎。

“伪造证据”带来的冲击,如同最猛烈的爆炸,瞬间摧毁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也将他推入了比“匿名电话”更加绝望、更加冰冷的深渊。匿名电话带来的,是诱惑与威胁交织的选择题,至少还有一丝反抗或挣扎的余地。而这突如其来的、看似“铁证如山”的银行流水、通话录音、秘密交接照片,则像是一道从天而降、无可辩驳的、即刻执行的死刑判决,不仅剥夺了他辩解的可能,更将他牢牢钉死在了“商业间谍”、“背叛者”、“无耻小人”的耻辱柱上,接受着来自所有人(包括韩晓?)冰冷目光的凌迟。

他该怎么办?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无数尖锐的、混乱的声音在疯狂冲撞:

“假的!都是假的!”

“谁能相信你?证据摆在眼前!”

“韩晓会信你吗?她刚才的眼神……”

“母亲……他们用母亲威胁……”

“完了……彻底完了……”

巨大的冤屈、恐惧、绝望,以及一种被彻底污蔑、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吞噬着他。他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眩晕,胃部传来熟悉的、刀绞般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死死地捂住腹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衬衫,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战栗。

他想站起来,想冲出去,想找到韩晓,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陷害,是那个匿名电话背后的人干的!但他动不了。韩晓的命令,如同无形的锁链——“保持沉默,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与此事相关的任何内容”。而且,在这样“确凿”的“证据”面前,他的任何辩解,在旁人(包括韩晓?)听来,都只会是苍白无力、甚至可笑的抵赖,只会坐实他“做贼心虚”、“企图狡辩”的罪名。

他就像一只掉入了最精妙捕兽夹的猎物,越是挣扎,那锋利的铁齿就嵌入得越深,带来的只有更彻底的绝望和毁灭。

时间,在这片死寂和极致的痛苦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杂乱、如同破风箱般鼓动的声音,能感觉到额角的血管在突突狂跳,带来阵阵尖锐的胀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会议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李维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眼底的血丝更加密集,但那种职业化的、冰冷的平静,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甚至比平时更加坚硬,更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罗梓面前,将文件夹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罗先生。”  李维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集团监察审计部初步收到的匿名举报材料的复印件,以及证券监管部门发来的正式问询函副本。韩总吩咐,请您先过目。看过后,她会在书房等您。”

说完,李维便不再多言,只是后退两步,站到了会议室门口,如同一个沉默的、冰冷的哨兵,等待着,也监视着。

罗梓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落到了那个灰色的文件夹上。那薄薄的文件夹,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重逾千斤,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恶意和致命的毒液。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冰冷文件夹封面的瞬间,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翻开了文件夹。

里面的内容,与刚才那个年轻助理描述的并无二致,但此刻以白纸黑字、清晰图片和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记录的形式,直接呈现在他眼前时,带来的冲击和细节的震撼,更加具体,也更加……令人窒息。

银行流水:清晰显示,在三天前,一笔五百万美元的款项,从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名称绕口的离岸公司账户,汇入了一个以“Zhang  Guifang”(他母亲张桂芳名字的拼音)为户名、在瑞士某私人银行新开设的账户。汇款附言是“Consulting  Service  Fee”。账户开户时间,赫然显示是财经报道出来的第二天下午!开户所需的证件信息(护照复印件、签名样本)虽然模糊,但与他母亲真实的证件信息高度吻合!这怎么可能?!母亲重病在床,怎么可能在境外开户?!

通话录音文字整理稿:记录了大约十五分钟的对话。一个被称为“罗先生”的声音(音频被处理,但文字稿标注“经初步声纹比对,与罗梓先生声音特征有高度相似性”),与一个被称为“陈总”(暗示是陈永坤)的声音,在讨论东南亚项目的“技术瓶颈”、“成本超支风险”、“关键供应商的依赖性”等细节,并提到了“韩晓的应对策略可能偏向保守”。“罗先生”在对话中,数次暗示“风险很大,需要更多保障”,而“陈总”则承诺“只要信息准确,后续款项和安全通道都不是问题”。通话时间戳,显示是在“隐庐”会所之后的深夜!那个时间,他明明在别墅房间里辗转反侧,恐惧于匿名电话的威胁!

秘密交接照片:一共三张。角度隐蔽,但清晰度极高。照片中,他穿着深色外套(确实是他在别墅散步时偶尔会穿的一件),在云顶别墅区外围一条僻静的、几乎无人使用的小径旁,与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口罩遮面、身形高瘦的男人(照片旁标注“身形与永盛资本项目经理刘某高度相似”)面对面站着。其中一张,他正将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方形物体(标注“疑似存储设备或文件袋”)递给对方;另一张,对方似乎正在检查那个物体;最后一张,两人分开,各自迅速离开现场。照片的拍摄时间,是昨天深夜!也就是匿名举报材料发出前的几个小时!他昨天一整天都被“禁足”在别墅,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与人交接?!

伪造。天衣无缝的伪造。对方不仅掌握了他和他母亲的详细信息,能够伪造出以假乱真的银行流水和账户信息,能够合成出足以骗过初步声纹比对的通话录音,甚至还弄到了他在别墅里的穿着照片,并P图伪造了“秘密交接”的场景!这是何等精心的策划,何等深厚的资源,何等恶毒的用心!

巨大的愤怒,如同岩浆,在他冰冷的胸腔中翻腾、冲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成灰烬。但紧随而来的,却是更深、更沉的恐惧和无助。愤怒有什么用?指控对方伪造有什么用?证据链如此“完整”,时间点如此“精准”,动机(为母亲筹措天价医疗费、对现状不满、被对手诱惑)如此“合理”!在专业的技术鉴定和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而对手既然敢伪造,必然有办法干扰或拖延鉴定),在舆论和董事会眼中,在证券监管部门眼中,甚至在……韩晓眼中,他罗梓,就是那个见利忘义、吃里扒外的叛徒!百口莫辩!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李维。李维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但那平静之下,罗梓却仿佛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审视和评估。李维会信吗?韩晓让他看这些材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认罪”,还是……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不,韩晓说了,“在监察和监管部门问询之前,你保持沉默”。她并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她只是让他“过目”。是让他认清现实的残酷,还是……在暗示他什么?

罗梓的脑海中,混乱到了极点。各种猜测、恐惧、希望、绝望的碎片,疯狂地碰撞、旋转。他用力合上文件夹,仿佛合上了一个潘多拉魔盒。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恐惧而发软,他不得不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

“我……看完了。”  他听到自己用嘶哑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李维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是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韩总在书房等您。请跟我来。”

罗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背,跟着李维,走出了这间如同刑场般的会议室。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罗梓感觉,此刻这栋别墅里的每一扇门后,每一处阴影里,似乎都隐藏着无数双眼睛,在冰冷地、鄙夷地、或好奇地注视着他这个“叛徒”。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们来到了书房门前。李维上前一步,轻轻叩响了门。

“进。”  韩晓的声音,平静无波,从门内传来。

李维推开门,对罗梓示意了一下,然后,他自己并没有进去,而是后退一步,守在了门外,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书房里,光线明亮。韩晓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那片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却又与她此刻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沉重气息格格不入的花园。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西装套裙,背影挺直,但在明亮的光线下,罗梓似乎能隐约看到她肩颈线条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僵硬的痕迹。

她没有立刻转身。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她面前小圆几上,那杯早已冷透的黑咖啡,散发着一丝苦涩的余味。

罗梓站在门口,距离她大约四五步远的地方,心脏狂跳,喉咙发干,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像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犯,僵硬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开口。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碾过。

终于,韩晓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的脸色,依旧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熬夜后的苍白,但妆容完好,看不出任何崩溃或软弱的痕迹。只有那双眼睛,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令人心悸,也……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人心。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罗梓脸上,上下打量着他,评估着他此刻的状态——那苍白的脸色,眼底深重的青黑和惊惶,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那强作镇定、却无法掩饰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脆弱。

看了大约十几秒钟。这十几秒,对罗梓而言,如同在炼狱中走过几个来回。

然后,韩晓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是惯常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材料看完了?”

“……看完了。”  罗梓嘶哑地应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晓问,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有什么要说的?罗梓的心脏,因为这个问题,猛地揪紧。韩晓这是在给他辩解的机会吗?还是在试探他?

他想说“那是假的!是陷害!”,想说“有人用我母亲威胁我,让我偷文件,我没答应,他们就伪造证据陷害我!”,想说“求你相信我!”。但话到嘴边,却死死地卡在喉咙里。韩晓的命令——“保持沉默”——像一道冰冷的栅栏,横亘在他面前。而且,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情况下,任何辩解,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被对方利用,作为他“狡诈”、“不诚实”的又一证据。

更重要的是,那个匿名电话的威胁——“如果你泄露半个字,交易立刻取消,后果自负”。母亲……他不能冒这个险。至少,在确定韩晓的态度和有能力保护母亲之前,他不能。

巨大的矛盾、恐惧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最终,只是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垂下眼帘,避开了韩晓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用嘶哑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韩晓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依旧平淡,但罗梓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类似于“了然”或“果然如此”的意味。

书房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韩晓没有再追问。她走到小圆几旁,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黑咖啡,送到唇边,浅浅地啜饮了一口。那苦涩的液体,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任何表情变化。她放下杯子,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极其复杂、极其重要的问题。

罗梓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韩晓的沉默,比任何直接的质问和指责,都更加令人恐惧。她信了吗?她是不是也认为,他“无话可说”,就是默认了?她此刻的平静,是在思考如何“处置”他这个叛徒,以平息董事会和监管部门的怒火,挽回集团的损失吗?

就在罗梓几乎要在这无声的压力下彻底崩溃时,韩晓再次开口了。这一次,她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望着窗外,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也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深思熟虑后的决断:

“罗梓。”

她叫了他的全名。不是“罗先生”,是“罗梓”。语气平静,却让罗梓的心脏,再次重重地跳了一下。

“从你签下那份协议,走进这栋别墅开始,”  韩晓缓缓说道,语速很慢,仿佛在梳理着某种复杂的逻辑,“你就应该很清楚,你和我,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建立在‘信任’这种脆弱东西基础上的关系。”

罗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当然清楚。那是一纸契约,一场交易,一种冰冷而明确的掌控与被掌控。

“你的背景,你的过去,你的弱点,我一清二楚。”  韩晓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我选择你,使用你,是基于我对局势的判断,和我对‘工具’效能的需求。同样,我评估你的忠诚,防范你的背叛,也是基于对风险的计算和控制。”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们之间关系的本质,将那层因为“共享秘密”、“同舟共济”甚至“未加纠正的默许”而蒙上的、模糊而脆弱的温情面纱,彻底撕碎,露出底下冰冷、残酷、利益至上的现实。

“所以,”  韩晓顿了顿,似乎微微侧了一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僵硬如雕塑的罗梓,“关于这些‘证据’,我关心的,从来不是你个人是否‘无辜’,或者你是否对我有‘忠诚’。”

罗梓的心,因为这句话,彻底沉入了冰窟。果然……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变量”。工具是否“无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工具是否“有用”,是否“可控”,以及,处理这个工具带来的“风险”和“收益”如何权衡。

“我关心的是,”  韩晓的声音,陡然转冷,虽然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锐利和压迫感,却瞬间暴涨,如同出鞘的利剑,“这些‘证据’出现的时机,它们的精准程度,它们想要达成的目的,以及……它们背后,到底是谁,在什么样的环节,以什么样的方式,能够如此‘了解’你,了解我,了解集团的内部运作,甚至……了解监察审计和证券监管的流程与关注点。”

她终于完全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着罗梓的眼睛。那目光中,不再有平静,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种沉重如山的、面对巨大阴谋时的凝重。

“银行流水,可以伪造。账户可以冒用。通话录音,可以合成。照片,可以PS,甚至可以找替身拍摄。”  韩晓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敲打在罗梓的心上,“但时间点卡得这么准,在你刚刚开始对我有点‘用处’(比如在‘隐庐’会所传递了信号),在我刚刚顶住董事会压力、准备反击的时候,在我即将公布具体方案的前一刻……抛出这些‘证据’,直接捅到监察和监管部门,打乱我所有步骤,将我,也将你,逼入绝境……这不是简单的栽赃陷害,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彻底摧毁我和韩氏集团、至少是重创我在集团内权威和信誉的、致命的总攻!”

她的分析,冷静,犀利,直指核心。罗梓因为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而混乱的大脑,仿佛被她这番话,注入了一丝冰冷的清醒。是啊,对手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毁掉他罗梓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们的目标,是韩晓,是韩氏集团,是那个东南亚项目!他罗梓,只是对方用来攻击韩晓的、最顺手也最有效的一件武器而已!

“所以,”  韩晓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与罗梓的距离。那股熟悉的、清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咖啡的苦涩和她身上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罗梓几乎无法呼吸。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那目光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的、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罗梓。只回答‘是’或者‘不是’。”  韩晓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力度,“抛开这些‘证据’,抛开所有的恐惧和压力。用你最基本的、作为一个人的判断力告诉我——在‘隐庐’会所之后,在你接到那个匿名电话,被要求窃取文件的时候……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动过背叛我,去换取对方承诺的、关于你母亲治疗的‘更好条件’的念头?”

这个问题,如同最锋利的箭矢,猝不及防地,射向了罗梓内心最深处、最隐秘、也最让他感到羞耻和恐惧的角落。

“隐庐”会所之后……匿名电话……母亲的“更好条件”……

韩晓知道了?她知道匿名电话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是猜的?还是……她早已通过某种方式,监控了那个废弃的电话线路?或者,她从王姐的审讯中,得到了线索?

巨大的震惊,让罗梓的大脑再次陷入短暂的空白。但韩晓那锐利如刀、不容丝毫躲闪的目光,逼迫他必须立刻回答。

动过背叛的念头吗?

在那个被恐惧和绝望彻底淹没的深夜,在听到对方用母亲的生命作为筹码时,他真的……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和考虑吗?

不,他有。他曾痛苦地权衡,曾绝望地幻想,曾卑劣地希望,如果……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如果母亲真的有救,如果他不用再承受这一切屈辱和恐惧……他甚至,在那一刻,怨恨过韩晓,怨恨她将他拖入这无底的深渊。

但最终,他没有。他没有去偷文件,没有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他选择了等待,选择了将命运交给韩晓,哪怕那可能意味着毁灭。

这算“动过念头”吗?这算是……不忠诚吗?

在韩晓那冰冷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下,罗梓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巨大的羞耻、自我厌恶,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扭曲的坦诚冲动,混合在一起。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迎向韩晓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惊惶、痛苦、挣扎,但最终,却凝聚成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近乎自毁般的决绝。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尊严和勇气。

“……是。”  他听到自己用嘶哑的、几乎破碎的声音,承认了那个让他无地自容的事实,“我……想过。”

话音落下,书房里,一片死寂。

韩晓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平静,深邃,看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早已知道的事实。

然后,她几不可察地,微微移开了视线。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很好。”  她淡淡地说,语气重新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公事公办的平淡,“至少,你没撒谎。”

没撒谎……这意味着什么?是肯定了他的“诚实”,还是……对他“动摇”的最终确认?

罗梓的心,因为这句话,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韩晓接下来会说什么,会做什么。是冰冷的嘲讽?是直接的抛弃?还是……

然而,韩晓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重新走回窗边,背对着他,仿佛刚才那场直击灵魂的诘问从未发生。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置疑的指令口吻:

“回到你的房间去,罗梓。在我通知你之前,不要出来,也不要试图与任何人联系。关于那些‘证据’的调查,李维会跟进。董事会和监管部门那边,我会处理。你母亲那边,我已经加派了人手,确保她的绝对安全。在你洗清嫌疑,或者我找到足够的证据反击之前,你必须‘消失’。这是命令,也是……目前对你,对你母亲,对我,都最有利的选择。”

“消失”……软禁。隔离。等待调查结果,或者……等待她找到反击的证据。

这或许是当前局面下,最无奈,却也最“安全”的安排。至少,她没有立刻将他交出去,没有完全相信那些“证据”,也没有因为他承认“动过念头”而立刻放弃他。

这算……信任吗?还是仅仅是一种更精密的、基于利益计算的风险控制?

罗梓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他只能服从。

他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用嘶哑的声音,低低地应道:

“……是。”

韩晓没有再回应,也没有转身。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窗外,仿佛一尊凝固的、孤独的、却蕴含着无尽力量与秘密的雕像。

罗梓最后看了她挺直而单薄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向书房门口,拉开那扇沉重的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那间充满了冰冷空气、巨大压力、和一场刚刚结束的、残酷信任考验的书房,彻底隔绝。

走廊里,李维依旧如同沉默的哨兵,站在那里。看到罗梓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对他做了一个“请回房间”的手势。

罗梓麻木地点点头,跟着李维,朝着侧翼客房的方向走去。

信任危机的第一次考验,以他承认“动摇”,和她命令他“消失”等待,暂时告一段落。

风暴未曾停歇,而他和韩晓之间,那道本就充满裂痕、冰冷脆弱的连接,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致命的诬陷和他那痛苦的“坦白”,又被蒙上了一层更加厚重、更加难以穿透的、名为“怀疑”与“计算”的冰霜。

前路,更加晦暗不明。而他和她的命运,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指向他的伪造证据,被更加紧密地、也更加危险地,捆绑在了一起,沉向那深不见底的、未知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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